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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歌 在代來城

時間:2013-04-07 14:26   來源:中國臺灣網

  “套”是一個地理概念。

  當地人把河流流經的地方,它的河濱,它的河谷,它春潮泛濫時的漫灘之處,它所形成的衝積平原,都叫“套”。甚至這河流所接納的那些支流和流域,也屬于這套的一部分。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黃河從巴顏喀拉山出發,先順勢進入青藏高原東北邊緣的峽谷地帶,然後在穿越蘭州城以後,東走、北折,接著穿越寧夏西海固,進入賀蘭山地區。險峻的高山在它的左側,騰格里大沙漠、巴丹吉林大沙漠在它的右側。它像玩兒一個“幾”字形的大彎一樣,在盡情地走到北方之北之後,折向,再向東南奔流。這樣它便進入了一片無垠的大漠之中了,地理學家把這塊地域叫鄂爾多斯臺地,或者叫鄂爾多斯高原。在黃河這一次威儀的行程中,它仍要穿越一片大沙漠,這沙漠叫毛烏素沙漠。這激情的水流,繼續奔流,直到遇見晉陜峽谷,這大河套才算結束。

  繼而,它從晉陜峽谷的中間活生生地劈出一條幾百丈深的大峽谷來,從而完成它由高原向平原的過渡。是的,有很多的落差,最著名的落差是那個黃河壺口大瀑布。最後走到龍門,再走到三門峽時,水流放緩了下來,落差減小了下來,于是開始平靜地走向東方。

  但是這些地方,已經不屬于大河套的范疇了。因此敘述者在這里也就免了介紹它們的必要。

  在這以黃河為依托、縱橫幾千里的大河套地面上,有著許多殺氣騰騰的城市。也許隨著赫連勃勃的足跡所至,隨著大夏國版圖的擴張,我們會講到它們的。

  此刻,我們只講一座小城,一座劉衛辰部落所築的小城。這一股遷徙的潮水在行走了許多年之後,在歷經了許多次劫難之後,需要停泊,需要休養生息,于是他們選擇了一塊地方,築下一座城,在這里安頓下自己疲憊不堪的身子。

  這座城叫代來城。

  它在陜北黃土高原的北部邊緣,在鄂爾多斯高原的南部邊緣。這大約是陜北高原向北方大漠伸出的最後一座山了。山可以作為倚仗。黃土刨開,里面是糙石頭,可以圈窯和壘牆,甚至可以用來築成簡陋的城牆。

  山下有一條小河。這條小河當年叫什麼名字,已經不太清楚了,人們現在把它叫“硬地梁”。硬地梁流入不遠處的榆溪河,榆溪河再流入那威名赫赫的無定河,無定河則激蕩一番以後,東入黃河。

  匈奴人的天敵,是那些草原上的突厥人。劉衛辰部所以四處遷徙,窮于應付,就是因為有這些突厥人的存在。突厥人在黃河以北,突厥北魏在雁北草原上建都。朔方王劉衛辰選擇在黃河的南岸建城,主要還是為了防范突厥。

  大約用了三年的時間,一座像模像樣的代來城出現在黃河幾字型大彎的結束位置。朔方王將他的兵力順黃河一線布防,以拒北魏。然後在四周的那些山頭上,築起烽火臺,設置瞭望哨。

  有一棵高大的杜梨樹,長在代來城那高高的山頂,春來一樹白花,秋來漿果累累。此刻,有些志得意滿的朔方王坐在樹下。氈子鋪在地上,他喝著奶茶,就著炒米。女薩滿一襲黑衣,盤腿坐在他的旁邊。

  朔方王說:“尊敬的女薩滿,上蒼旨意的偉大傳遞者,伸出你的獨眼,向杏花春雨江南遙望吧,看看在那里,那一片青天麗日下,這個世界正在發生什麼。”

  女薩滿正襟危坐,她的獨眼熠熠有光。那眼睛仁是栗色的,那眼光有一種童稚的色彩,一種狡黠的色彩,一種沉睡的色彩,一種夢幻的色彩。而她的一襲黑衣,更增添了她的神秘感。

  女薩滿立到山頂的最高處,凝望了很久。高原灼熱的陽光,穿過杜梨樹的葉子,灑在她的臉上,斑斑點點,飄忽不定。

  “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女薩滿用一種異樣的聲音說,“我看到,在那杏花春雨江南的地方,正在發生一場大殺戮。一方是長安城來的前秦皇帝苻堅,一方是從建康城來的東晉大將謝安。他們在一個名叫淝水的著名河流之上捉對廝殺。那淝水之上,血流成河,士兵們的屍體、戰馬的屍體塞滿了河床!河水凝滯得都流動不了!”

  “那麼誰會是最後的得勝者呢,符堅還是謝安?”

  “破釜沉舟的謝安會勝。那驕橫自負的苻堅將被打敗。他在逃回長安城以後,將會被他的一個部下殺死。前秦將結束,後秦將出現。下一個登上五胡十六國舞臺的人會是姚興!”

  “那麼在那燕趙大地上,我們的敵人——拓跋北魏正在做什麼呢?”

  “他們從並州城趕走了我們,然後在雁北草原上的代州立國,現在正向洛陽進發。洛陽城將不可避免地落入他們的手中。他們還有一些人尾隨在我們的後邊,此一刻,正隔著黃河天塹,向我們的代來城瞭望! ”

  “他們是匈奴人的敵人。從先祖劉豹子的年代開始,我們就結仇了。算下來,這已經是第五六代了。待本王休養生息、養精蓄銳以後,再北渡黃河,去討伐他們!”

  手抓羊肉端上來了,是草原上的風幹肉。朔方王請女薩滿一起進食。他問:“女薩滿,在你剛才那目光如炬定睛凝望時,你還看到了什麼稀罕事呢?”

  女薩滿抱著一個羊頭,用嘴吮吸著羊的一只眼睛。她說,稀罕事很多,不過,奴婢的這只獨眼,是大而化之,一掠即過,那些尋常小事,雞零狗碎是不屑于進入奴婢的法眼的。不過——不過有一件事情,很是奇異,一位胡貌番相的西域高僧,騎一匹白馬,穿越西域,正在走向長安城。他的身後,塵土飛揚,那不是軍隊,是尾隨他而來的三萬名龜茲國百姓!

  “不去管那些事了!他們大約永遠不會進入我的世界的!咱們還是吃肉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朔方王說。

編輯:楊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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