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2 陌生人的眼神
西原州立學院體育館的停車場早已人聲鼎沸。參賽者紛紛在胸前別上號碼,接受了各自支持者的祝福之後,就逐漸聚集在警方隔離起來的跑道暨賽後遊行場地旁邊。拉拉隊揮舞著彩球,吉米 巴納可斯的友人則舉著打氣的標語。就我所見,全場只有瑞克坐著輪椅。我們穿越人群找尋著薩托里教練,他和我們約在比賽場地見面,也已經幫我們預先報到了。我們在報到櫃臺旁找到他,他向我們介紹他的太太。她脖子上挂著相機,準備記錄這場活動。薩托里把我們的選手號碼交給我們 ——是兩個零,我們全都不禁失笑。羅素與羅伯和他們的大哥開起玩笑,說那個號碼不但代表我們完成比賽的幾率,也代表瑞克門牙上的兩個缺口。由于瑞克控制不住磨牙的習慣,因此他的銀色假牙在那時已幾乎磨光,只剩下牙齦上的兩個小點,看起來相當引人注目。這些玩笑逗得大家樂不可支。我們對于拿到“零零”這個號碼其實相當自豪,因為這是所有參賽者當中的第一個編號。我沒有把這兩個數字別在胸前,而是貼在瑞克的輪椅頂端,面向前方,好讓所有人知道我們是一組。
我們穿越群眾前往起跑點,我可以感覺到別人瞪視的眼神,他們顯然納悶著我們打算做些什麼。主辦單位對我們參賽沒有任何異議,主要是因為薩托里已經事先向賽務總監說明過,指稱瑞克雖然必須坐在輪椅上,但讓他參加並不會有危險。薩托里明確指出這場賽跑對瑞克有多麼重要,而且他又有多麼想要參加。我們也是交了報名費的選手,和其他參賽者一樣,所以報到過程很順利。不過,我從別人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都不認為我們跑得了多遠。隨著起跑時間慢慢逼近,我下定決心,不再認為這場賽跑可能超出我們的能力范圍,也不再認為我們可能還沒準備好迎接這樣的挑戰。“你打算跑完全程 8千米嗎?”薩托里太太問。“沒錯。” 我說。茱蒂笑說我大概跑到第一個轉角就會回頭了。“我們會把全程跑完的,瑞克一定不肯只到轉角就停下來,”我說,“我也不肯。”不過,我承認我當時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實際上,我根本不知道我們跑得了多遠,但我下定決心,決不半途而廢。
我站在這第一場賽跑的起跑線,在我兒子的輪椅後面就定了位,感受著清晨的陽光為輪椅的把手增添的一絲暖意,不禁覺得神清氣爽。我倣佛回到了高中時代,倣佛找回了當初每次橄欖球賽開賽之前的那種感覺。我和隊友在賽前總是聚在更衣室里,聽著外面的喧鬧聲,聽著拉拉隊炒熱場上的氣氛,拉高觀眾期待我們出場的情緒。不過,那已是 20年前,當時我身上也不像現在有那麼多贅肉。我早已不是當年自己心目中認定的運動員了。
我轉頭看看另外三十幾個和我們同樣站在起跑線的選手。他們每個人都苗條而結實,看起來充滿必勝的信心。多年來缺乏運動的生活狀態造成我此刻極大的心理負擔。此外,我也為瑞克感到擔心 ——他真的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樣的狀況嗎?在賽前的一整個星期,他的態度都非常堅定,但我在當下這一刻還是必須確認他的意願。于是,我在瑞克的輪椅前面蹲了下來,問他是不是確定要參加這場比賽。我說他想跑多長就跑多長,就算不跑也沒關係。我們隨時想退出都可以,沒有人要求我們非跑不可。瑞克搖頭否決了我的提議,並且表示他想參加這場比賽。他看到自己的同學和老師站在加油人群中,臉上不禁露出微笑。就這樣,我理解到自己絕對不能讓他失望。這是一件他必須做的事情,而我也必須為他做到。我挺直身軀,伸展雙腿,準備迎接即將展開的賽跑。一名工作人員通過擴音器倒數計時,然後我們就出發了。說得精確一點,是另外那三十幾個選手拋下我們遠遠跑在了前面。不過,我們也還是奮力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