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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魂瘦

時間:2011-12-02 15:29   來源:中國臺灣網

  南鄉子·落花

  拂斷垂垂雨。傷心蕩盡春風語。況是櫻桃薇院也,堪悲。又有個人兒似你。

  莫道無歸處。點點香魂清夢里。做殺多情留不得,飛去。願他少識相思路。

  【香魂瘦】

  多少生死相許,後來都各散了西東?問世間情為何物,愛過就明白,情是什麼,千古一問,終是不懂。只是,愛情的根基在于平等,失卻了平等的根係,再癡纏的枝枝蔓蔓,也終究是無源之水。如果一定要在愛情里犯賤,也要倆人一起,那才是愛的“至賤”境界,方能天下無敵。

  一

  又是一年春來到,柳絮滿天飄。暖風輕揚,桃花紅了,榆錢串上了梢。是誰碎了那翡翠,將春天染綠了?

  在柳如是的江南舊事里,夢里夢外,依然只有陳子龍的身影。只是明日黃花,已隨風飄散了,伊人只能醉依桃花泣別離,感嘆舊情難了。

  據陳寅恪先生考證,柳如是本姓楊,名雲娟。“雲娟”是江南諸多女孩子名字中最為普通的一個,卻又寄托了父母的美好祝願。只是,天不遂人願,由于家中突遭變故,小小的雲娟便被賣入青樓歸家院做了“瘦馬”。

  明清之際,江南商貿發達,富商巨賈雲集,惡習遂生。所謂“瘦馬”,就是明清時期被買賣的二奶預備隊,以滿足那些富商巨賈們的變態需求。貧困人家的女孩兒若眉眼有幾分姿色,就有職業經理人低價買來,之後,等待她們的是漫長的集中營式的魔鬼訓練。為了將來能賣個好價錢,她們既要學習識字讀書、琴棋書畫,又要掌握待人接物的禮節,站姿坐姿,甚至一顰一笑都有嚴格要求。

  男人的欲壑總是難平。在三綱五常的男權社會里,男人們為所欲為,一而再地泡制“病梅”,以迎合他們難以見陽光的某種陰暗心理。“瘦馬”,就是填塞他們深不見底的欲壑的一種畸形產品。

  “瘦馬”,其實就是古代版的蘿莉。與她們有那種關係的男人,就是怪叔叔了。

  並不是所有的“瘦馬”都能擁有入豪門做妾的命運,那些被挑剩下的“瘦馬”,就不得不被送入煙花柳巷迎來送往地操皮肉生涯。秦淮河畔的許多歌妓都是“瘦馬”出身。而那些“有幸”被達官貴人納為妾的“瘦馬”,也並不見得就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柳如是就是這樣的一匹“瘦馬”。在歸家院時,她被退休宰相周道登看上,贖身帶回家中做了小妾。新打的茅廁香三天。起初時,周對柳十分喜愛,雞皮幹枯之爪,撫摸絲綢般滑潤的肌膚,自是十分愜意。享受不已中,他給柳如是起名“楊朝雲”。當然,此行徑,他並非原創,是抄襲人家蘇東坡的。大文豪蘇東坡晚年曾有一個歌妓出身的小妾叫“王朝雲”,美麗溫柔,很得蘇的喜愛。

  老牛啃嫩草的周道登從蘇老頭那偷來了“朝雲”兩個字,為柳如是命名。雖然他的年齡做她的爺爺都綽綽有余,可他還是毫不知廉恥地想玩一把老夫聊發少年狂的遊戲。清代文人錢肇鰲在《質直談耳?柳如是軼事》里記載:如是“年最稚,明慧無比。主人常抱置膝上,教以文藝”,從這可見退休宰相周道登對妻妾中最為年輕的柳如是的寵愛。

  其實不管蘇東坡也好,周道登也罷,他們對豢養女人的寵愛,只是一種把玩,而非愛情。任何不以愛情為基礎的男女關係,都是耍流氓。耄耋衰老之體擁抱潔白如玉的嬌軀,真夠不要臉了。雖然他們為這段感情蒙上了“婚姻”的遮羞布(古時男人納妾不算重婚,是合法的),由于身份和社會地位的絕對懸殊,依然難以掩飾強買強賣的嫌疑,可以說與嫖客無異。只是嫖客是一次性買斷的銀貨兩訖,而他們投資後可以長期有效地享用,但一樣為人所不齒。

  “嫉妒”二字都是女字旁,說明我們的祖先在造字時,就明白女人是最容易嫉妒的動物,同時也是攻擊性極強的動物,且喜歡把矛頭對準同性。周道登對柳如是的寵愛,惹來了其他妻妾的兇猛恨意。如果眼神能做刀子使喚的話,柳如是的背,早被她們剁得七零八落了。

  我篡改《北京人在紐約》里的一句臺詞: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把她(他)送到紐約,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就把她(他)送上緋聞的風口浪尖,那里是地獄!于是,最濫俗的緋聞男主角被強塞到柳如是的世界里了,一紙莫須有的“背夫偷人”,讓曾視她如珠如寶的周道登欲將她亂杖打死,在周母的說情下,才改將柳如是掃地出門。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在男權社會里,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們則只能像牲口般任人宰割。

  因此,女人,只有經濟獨立,人格獨立,才能算真正的獨立。

  但,在那個張口三綱五常,閉口倫理道德的時代,哪有女人說話的權利?

  二

  “拂斷垂垂雨。傷心蕩盡春風語。況是櫻桃薇院也,堪悲。又有個人兒似你。” 

  “垂垂雨”,出自于宋代才子謝逸《鷓鴣天》里的“梅黃楚岸垂垂雨,草碧吳江淡淡煙”。垂垂,是下落傷心的樣子。“春風語”,暗指東風語,出自唐朝高蟾《落花》里的“無人共得東風語,半日尊前計不成”。 這首《南鄉子》的上半闋以花落開頭,看到落花于春雨中飄零,柳如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際遇,心中千頭萬緒,感慨萬千,繼而,倣佛看到那個曾帶給自己心靈安慰的男人分花拂柳而來。

  可見,愛情,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轉的,如果你沒有強大的心臟支撐為愛受傷的打擊,就輕易不要沾惹。

  被周府掃地出門的柳如是猶如一葉孤萍,漂泊于人生的江湖。這次生死的考驗也讓她領悟到:生命之上,一無所有。與其痛快地死去,不如屈辱地活著,或許還可能有翻身的那一天。于是,她鼓起勇氣,再次走進了青樓。明知前方是火坑,但為了生存,她也只能跳進去。

  “楊花飛去淚沾臆,楊花飛來意還息。可憐楊柳花,忍思入南家。楊花去時心不難,南家結子何時還?楊白花還恨,飛去入閨闥,但恨楊花初拾時,不抱楊花鳳巢里。卻愛含情多結子。願得有力知春風,楊花朝去暮復離。”柳如是的《楊白花》就是她離開周府後的心情素描,將她孤苦無依,如楊花般隨風飄散的離恨別緒全部寫了出來。

  女人如風箏,飛得再高,命運的線也在男人的手里拽著。斷線之後的艱辛悲苦,可想而知。

  周府,也算是柳如是的一個修行場所。雖受了冤枉屈辱,但周府頗豐的藏書,也給柳如是補習了文化課,加上進士出身的周道登的指點,令她寫詩作賦的功力與日俱增,這些為她日後出眾的才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這一年,柳如是14歲。正是一朵花兒初綻蕾的芬芳年齡。

  宰相丫頭七品官,只要和豪門攀上了關係,一切就貴不可言。回到青樓後,為了開創良好的市場,老鴇用“宰相下堂妾”來包裝和炒作柳如是,加上她別致的詩詞歌賦,柳如是獨張艷幟,名噪一時,許多社會名流為見她一面,不惜一擲千金。可她不是誰都願意見的,可能為了掩飾卑微的出身吧,柳如是不喜歡結交王公貴族,卻獨獨喜歡與文人雅士來往。

  一個女子,即便是身份卑微的妓女,只要有了幾分才氣,就會令人青眼相加。彼時,宋徵輿和陳子龍,就曾是柳如是交往的文友。只是兩人均被命運之手,將身份從男友,修剪成了“前男友”。

編輯:劉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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