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狂風咆哮,白晝卻更似黑夜。
這樣暗沉沉的一天,卻是喬氏貿易公司董事長喬天偉的獨生女十九歲的喬翎與美國最大物流公司COSMOS年輕的總經理齊喬石的大喜日子。喬家的別墅外擠滿了美國各大報紙的記者,鄰近幾步的齊家別墅外擺滿了準備現場直播這場世紀婚禮的電視臺攝像機。
這是一場門當戶對的世紀婚禮,這是一場在人情比紙薄的商場演繹的一場青梅竹馬的浪漫愛情,這是一場結合了利益也唯美地結合了愛情的婚禮。因此,這張喜慶、幸福的清麗小臉絲毫未受這鬼天氣的影響。媽咪說,風調雨順才是好兆頭,喬翎願意故意忽略清晨接到無聲電話後開始涌現的點點不安,只做幸福的小新娘。
今天,她就要嫁給從小愛戀的喬哥哥了。今天以後,她就要成為賢妻,成為良母,即使喬哥哥總是取笑她還是個大娃娃。伸手,她將薄薄的白紗覆住自己清秀的小臉,幸福甜美的笑容在臉上綻放,安心地等待她的新郎。
一片黑色的有色隱形眼鏡,嵌入了淺棕色如琉璃一樣深邃的茶色眼瞳。鏡子里的男人,有深邃、堅硬的輪廓,冷漠的眼神,孤傲的唇角。就這樣看著自己變成別人的樣子,明明他有一雙與喬石不同的眼瞳。
“夜簫,記住要笑!今天你絕不能出一絲一毫的錯誤!”父親嚴厲的叮囑在耳邊回響。
笑?齊夜簫冷淡地自嘲。喬石是陽光一樣的閃光體,但是,夜簫是冷色的暗夜。笑,這樣東西,夜簫從來不懂。孤傲地挺直背脊,夜簫推開了沉重的大門。一身白色的新郎禮服,高大俊挺的夜簫就像童話世界里走出來的王子。但是,他從來就不是王子。
“齊喬石先生,可以對全國的觀眾發表一下您現在喜悅的心情嗎?”
“齊先生,能在婚禮前,談談你們的愛情嗎?”
“齊先生……”
一支又一支話筒,爭先恐後地推擠在夜簫的唇邊,一張又一張興奮的八卦臉孔,讓夜簫不耐地蹙眉,他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那些話筒,一言不發,在保鏢們的護送下,步入了隔壁喬家的別墅。媒體們被他的漠然弄得一頭霧水,這是那個向來以溫柔優雅著稱的貴公子嗎?這是那個一談起婚禮,眼神就散發著淡淡的幸福光芒的齊家大少爺嗎?
也許、也許……這場世紀婚禮的幸福,只是商場的以訛傳訛罷了。
伴郎伴娘們一陣喧嘩熱鬧以後,因為新郎反常的沉默,迎親並沒有太大的難度,夜簫步入了新娘的閨房。
他沉默地站在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羞澀著一張蘋果小臉的喬翎面前。這份沉默太持久,久到喬翎有點不安,她抬起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她的新郎。
“啊——”一聲驚呼之後,喬翎僵滯。這樣堅硬的輪廓,這樣冷竣的唇角,並不屬于她的喬哥哥啊,即使,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簫哥哥,你怎麼來了,喬哥哥呢……”她疑惑、囁嚅著問。
她認出來了。有什麼好奇怪,喬翎總是很容易就能辨出他們兄弟二人。但是,這樣的認出,僅僅限于他們兄弟倆願意讓她認出的時候。
咧開唇角,綻放不屬于夜簫的陽光一樣璀璨的笑容。“騙到你了吧。”笑容掩蓋心情。為了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夜簫願意在今天成為可笑滑稽的演員。
“喬哥哥,你好壞!”喬翎假裝嬌怒,撒嬌地跺了一下雙腳,“你又扮簫哥哥,你壞透了!”每次喬哥哥扮夜簫,她總是被耍到團團轉。
對不起,喬翎,喬石逃婚了。對不起,喬翎,我告訴自己,如果喬石接受得了這一切陰晦,我就退出,永永遠遠地退出。但是,他走了,所以,你會屬于我。永永遠遠地屬于我。
“你不是每一次都被騙?”夜簫淺笑。
“嘿!你死定了!待會兒我見到簫哥哥,一定向他告狀,讓他用冰凍三尺的眼神‘啪啪啪’置你于死地!”即使身為新娘,喬翎卻一點端莊的樣子也沒有,手舞足蹈地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在她剛想等待喬哥哥作出備受攻擊“啊啊啊”佯裝痛苦的表情時,卻意外地只等到淺笑的沉默。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話!”喬母手里端著湯圓進入了閨房,一聽到從小就打鬧長大的兩個人又在口無遮攔,趕緊制止。
“來來來,小兩口吃湯圓,吃了以後團團圓圓!”喬母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因此,很多中國人的習俗是免不了的。
“謝謝伯母。”夜簫接過了碗,靜默地吃著湯圓。
他和喬石是混血兒,雖然有來自母親的一半中國血統,但是如果不是因為喬翎,中國對他們來說,只是地圖上的一角。正是因為她,他們都學了中文,正是因為她,連中國人的習俗,他們都略知一二。
這一聲“伯母”,愕住了喬翎和喬母。早在十幾年前,從小就沒有母親的喬石就已經親昵地挽著喬母的脖子,親親熱熱地喊媽媽了。喬翎和喬母的目光同時望向低斂的眼瞼下,那雙黑色的眼瞳。同時,她們松了一口氣,也暗暗自嘲自己的多心。
他們的樣貌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喬石的眼瞳遺傳自母親,是黑色;夜簫遺傳自父親,是淺棕色。雖然,喬石喜歡戴五顏六色的有色隱形眼鏡,更喜歡頑皮地假扮夜簫,但是夜簫不,他從來只做自己。
吃完了湯圓,接了新娘,在前往教堂的路上,一對新人格外地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