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六世覺得有些遺憾,若這個囚室整個都是透明的那就完美了,他的笑容凝結了半天,心里產生出一股疼痛的扭曲。
囚室中獅子鳪鳪咆哮聲,與理查驚呼亂喊聲,間雜著桌椅倒塌、撞牆的聲音,形成了紛繁復雜的搏擊之樂。獅子的鬃毛與尾巴,理查的慘烈帶血的身體和驚慌恐懼的臉面,通過囚室的鐵欄中生生割裂穿插播出,就像在看一副連續不斷、每秒鐘二十四張的圖畫。
亨利六世最後看到的場面是:理查的手臂被獅子生生的吞了進去。
亨利六世激動得差點從王座上跳起來。
但他絕對沒有想到,獅子的眼睛愕然凸出,嘴角鮮血狂涌,咽喉抽搐,理查的手慢悠悠的從獅子的咽喉中回抽出來。獅子的眼球擴大了兩倍,鮮血填滿了理查的手與胸,理查的右手托著一團小啤酒桶大小的心臟,從獅口移到跟前。那心臟還在騰騰的跳動,像一只血紅的大青蛙,幾乎要離體而出。
眾人面面相覷,既驚且嘆。
亨利六世更是興奮異常,從椅子上站起,想湊過去看個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理查的臉和手都是紅淋淋。一雙眼睛卻露出恐怖的幽光。他淒然自傲的一笑,張口咬住獅子的心臟。
血箭鴟射,迎面灑來。
亨利六世左臉一涼,手一摸,臉額上都是血。獅血。
理查三口兩口,就把這獅子的碩大心臟生生吃掉。
這時,這獅子龐大的軀體才從他左側轟然倒下,震得地面一陣輕微的波動。
亨利六世的脖子動脈劇烈的跳動的兩下,驟然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鐵甲騎士們身上的甲胄們都在摩擦、微響,像秋風掃下落葉時飄舞的聲響。
他們都在震驚,都在讚嘆,他們細密的私語飛揚到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自此之後,理查以命博獅,手挖獅心的故事就傳遍了整個歐洲。
這個階下之囚的國王,不但名聲不損,反成了歐洲的神話。
人們稱他為——獅心王理查。
晚上,理查躺在囚室冰冷的床上,回想起白天的一切,他想起與獅子搏鬥的場面,若不是黑衣人給了自己那把匕首的話,他無論如何也難以赤手空拳就殺死這頭獅子,雖然戰勝獅子的快感確實令人刺激興奮,但獅口撲面而來的恐怖無異于一場噩夢。他想起在那噩夢般的巨口吞噬自己前,他準確的摸刀刺入了它的咽喉,剜出了它的心臟,那時候,他的心也撲騰得幾乎快要跳出來了。此時,他撫摸著這把匕首,心中無限感慨,眼淚就像無聲無息的螞蟻,偷偷爬出了眼角,他又怎能忘記這把匕首。這是他的匕首,是他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寶貝,也是在那一次,他與彼得戰勝了獅子之後,他送給了彼得的匕首。現在,它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黑衣人,一定就是彼得。
“彼得!”理查狂叫道,“你在哪兒?出來,出來啊!”震得床板噗噗的響。
“叫什麼?”一個年輕的聲音在黑暗中喝道,“你要幹什麼?”
“彼得,彼得巴索?”理查坐起來,衝著屋子一角的羅賓道,“叫彼得來見我!”
“你想幹什麼?”羅賓說。
“彼得,彼得必能救我出去,他在哪兒?”理查說。
“你想幹什麼?”天花板上,竟傳來神秘的嘆息聲。
“我知道你在這!”理查瞪著天花板。
“理查,你想怎麼樣?”彼得的聲音又倣佛從廚房外傳來。
“幫我找坎特伯雷大主教華爾特和我的母親,他們會救我!”理查衝著廚房說。
“羅賓,這件事就由你去辦!”彼得的聲音從沙發後傳來。
“那他怎麼辦?誰看著他?”羅賓從沙發上起身回答。
“一切飲食都由我親自照看!”彼得的聲音飄出了窗外,像一個幽靈。
“彼得,讓我看看你!”理查說。
“我不想見你!”彼得的聲音飄遠了,輕微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