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無語,深水無波。絢爛至極歸于平淡,不是平庸之平,也非淡而無味之淡,而是素凈質樸、寧靜深沉,是深邃的執著,是內心的祥和,是深入的淡定,是物我兩忘的境界。它是做人的一種準則和風格,它是對人生的深層領悟,是人生境界的一種極致。
奮鬥者可敬,進取者可欽,所向披靡者可佩,熱烈擁抱生活者可親。但是,從容而不急趨,自如而不窘迫,審慎而不狂躁,恬淡而不凡庸,也未必不是另一種積極。淡泊是一種醒悟和超脫,堅持有所不為然後有所為,特立獨行而非趨炎附勢,穩重堅韌而不浮華躁動,義無反顧而舉重若輕。
著名學者錢鐘書因其淵博的學識、豐厚的積淀備受推崇,卻終生淡泊名利,甘于寂寞。他從不接受任何新聞媒體的採訪,中央電視臺《東方之子》欄目的記者曾千方百計想衝破錢鐘書的防線,沒想到仍被錢老婉言謝絕了。最後只能不無遺憾地對全國觀眾宣告:錢鐘書先生堅決不接受採訪,我們只能尊重他的意見。
80年代,美國著名的普林斯頓大學,特邀錢鐘書去講學,每周只需錢鐘書講四十分鐘的課,總共只講十二次,酬金高達十六萬美元。而且食宿全包,可帶夫人同往。即便待遇如此豐厚,可錢鐘書仍然拒絕了。
他的小說《圍城》發表以後,不僅在國內引起轟動,甚至在國外也造成很大的反響。新聞界和文學界有很多人想見見他,一睹他的風採,都遭他的婉拒。後來有一位外國女士打來電話,說她讀了《圍城》,迫切地想要見他。錢鐘書再三婉拒,她仍然執意要見。
淡泊而特立獨行的錢鐘書先生幽默地回應了這位女士的堅持:“如果你吃了個雞蛋覺得不錯,何必要一定認識那只下蛋的母雞呢?”
在有生之年,他拒絕與各種形式的“錢學”研究相配合,拒絕別人為他編集子、出書。在彌留之刻,他留下這樣的遺囑:遺體只要兩三個親友送送,不舉行任何儀式,懇辭花籃、花圈,不留骨灰。錢先生曾說:“真正的學問,大抵是荒郊野屋中二三素心人之所為。”這也正是其一生淡泊最重要的原因。
人生實質上就是一個積累與運用的過程,是一個鑽研與探尋的過程,唯有潛下心來,才有可能去揭示新現象,體會真滋味。
為何說無為是因為我們太有為呢?這是因為我們的精力有限,必須集中于一點才能獲得大成就。有潛心,無旁騖。丘成桐說:“‘昨夜西風凋碧樹’,這是要你刪繁就簡,將小的東西放棄;‘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是要你站得高、看得遠。”有“潛”須“簡”,此心如一,百毒不侵,萬事不擾,攀緣直上。守“潛”須“獨”,情有獨鐘,思有獨到,踐有獨行,方有大成。“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潛心研究雜交水稻一輩子,既幹著科學家的事,又忙著農民的活。田間地頭幾十年風里雨里的辛勤勞作,讓他知識分子的溫文爾雅蕩然無存,只剩下黝黑的面孔,樸實的談吐,一身只有“出客”才穿的西服。袁隆平吃了比農民還多的苦頭,付出了比農民還多的辛勞,才得到第一手的科研資料,創造出了影響幾千萬農民,惠及世界的第一流科研成果。
有潛心在,便有“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精思,“眾里尋他千百度”的找尋,“板凳要坐十年冷”的苦功,“踏破鐵鞋無覓處”的篤行。19世紀20年代,李比希獲得了“德國化學之父”的美譽,他這樣寫道:“化學正在取得異常迅速的成就,而希望趕上它的化學家們則處于不斷脫毛的狀態。不適于飛翔的舊羽毛從翅膀上脫落下來,而代之以新生的羽毛,這樣飛翔起來就更有力更輕快。”李比希滿腔熱情地迎接了化學界的一大變革——無機化學向有機化學的過渡。他還潛心尋求植物生長的基本養分,發現了鉀肥和磷肥,極大地促進了世界科學的發展。
“將飛者翼伏”,鳥兒高飛騰空,都會斂翅;企鵝上岸,先拼力沉潛,後迅猛向上,躥出水面,落于陸地。沉下去,才能浮上來;鑽進去,才能跳出來。“沉淀”浮躁,務必要潛心,腳踏實地,謙虛謹慎,充滿自信,潛心做事,才是成事的真境界,才有人生的大作為。
畫壇大師豐子愷一日早上在一老友處用飯,只要了一碟腌蘿卜,一杯白開水,一碗大米飯。老友于心不忍,想給其添菜,便笑著問:“你不嫌腌蘿卜鹹,白開水淡?”豐子愷笑著說:“這鹹有鹹滋味,淡有淡味道。”後人聽說此事,多有慨嘆:人生本如此,鹹淡兩由之。
淡泊,不是平淡無味,而是有取有棄,有收有放,有失有得。于有為處盡人事,無為處聽天命,人們應該抱有這樣的人生態度,在社會上盡可能地積極進取,只是內心深處要為自己保留一份超脫,一份淡然。
氣量——包容是人生最大的智慧
我的記性真的不太好,有什麼不好的事,睡一覺就好像忘了,像做夢一樣。我覺得我的生活就應該這樣,沒有超過一天的煩惱。——秦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