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那麼遙遠,隔著太平洋,卻又那麼近,倣佛就在隔壁的那個房子里,對你講話。能夠聽南希訴說,是因為女兒。
女兒只有16歲,便少小離家,漂洋過海,到美國,到那個美麗而古老的波士頓去參加AFS組織的國際交流項目。從此女兒孤身一人,去成長,去闖蕩。一個非常好的項目,讓世界友愛和平成為沒有戰爭也沒有眼淚的大家庭。又是一個對女兒來說那麼好的機會,讓她從此能了解世界,能學到更多的知識,獲得更新的眼光。實驗中學選送了她,在經歷了各項考核後,AFS組織也接受了她。從此,我們便開始了漫長的為她的準備和送行。那些被各類瑣事纏身的日子,顧不上流淚,更不知什麼是真正的想念。但是當女兒終于登上了UA的航班,當我們隔著玻璃窗同她作最後的告別,從此,便倣佛墜入了一個由痛苦和眼淚交織的巨大的思念的陷阱中,難以掙脫。那是怎樣的境地,甚至不能躺下來閉上眼睛睡覺。淚水會不知不覺地流出來。那時候,我真是太想太想我的女兒了。
從此千里萬里。那是種怎樣的牽挂。所有的冷暖,還有她的遙遠的心情。那是無法停止的綿延不絕的一種深邃的思念,是連接著身心關乎著生命的一種難以慰藉的苦痛。隔著大陸和大海,我們望不到女兒生活的那個波士頓近旁的美麗而寧靜的海邊小城諾維爾,望不見她住的那個被綠草和鮮花環繞起來的白房子。
然後便有了南希。就在我們被思念所困擾的最最艱難的日子里,南希便悄悄走進了我們的生活。其實與南希已不陌生。女兒出發之前,就早已與南希和她的丈夫John有了無數的書信的、電話的、電子郵件的來往。他們說他們一看見女兒的照片就知道了這是他們想要的那個AFS女兒。他們還說在未來的一年里一定會好好地照料她。然後女兒便在30多個小時漫長的飛行後,看見了等在機場大廳里的南希和John。他們高舉著用五星紅旗做成的大牌子,歡迎來自中國的女兒。從此,南希便開始了在美麗的白房子里陪伴女兒並幫助她開始新生活的日子,和John,在遙遠美國的西海岸。
南希就是這樣的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那一天打開電子郵件,期盼的是女兒的來信。眼看著那個接收的藍色信號一點一點地向前推進著,伴隨著我們的激動和喜悅。一封英文的信件。竟然是南希!來自波士頓的問候。她說她希望我能翻譯這封信,為了讓我能了解女兒到美國以後的生活。然後南希便開始向我講述女兒每一天的活動,南希說我們的女兒正在以一種非常好的姿態開始她偉大的美國歷程。南希還說,今後她會每周為我發來一封這樣的電子郵件,為的是讓我能盡快了解關于若若的所有的信息。
這便是南希。她說她正在感受到一種穿越太平洋的力量。她還說是我們共同的女兒和我們對這個女兒的共同的關心,把我們像姐妹一樣地連接在一起。一個那麼美好的女人和那麼美好的感情。以後我便果然每周收到南希寄自波士頓的消息。關于女兒的,還有他們共同的新生活。女兒怎樣開始了她開學的第一天;怎樣參加了學校里的曲棍球運動;她結識了哪些新朋友,又去哪里參觀旅行了;還有,她是怎樣帶著若若和她的新朋友們一道去航海;John又是怎樣帶若若去海邊看了弗洛伊德颶風;還有,她和若若關于世界歷史的那些有趣的對話;她和John為若若去開的第一次家長會。南希還說,她和John是怎樣地喜歡他們的這個新女兒,他們又是怎樣地為她而驕傲……
就倣佛女兒並不遙遠。就倣佛和女兒在一起的不是南希而是我自己。南希就是我。她替代著我,想著和做著一切我會想會做的事。還要怎樣的牽挂?既然在女兒身邊有南希和John這樣的親人;既然女兒和他們在一起真的很快樂。
從此期待著南希的信。南希總是很守時,以至于女兒為她的很少發電子郵件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盼著南希的信。盼著讀她寫來的那些英文。又盼著把她的每一個英文單詞翻譯成中文。每一次讀南希信時的那種感動的心情倣佛是節日。是南希使那種和女兒痛苦的別離變成了一種非常非常美好的感情。每一次讀南希的信都是在享受著那種美好和親近。那是我從未經歷過的。是南希,讓我在女兒離別的那段日子里,依然能感覺到那種陽光般的溫暖;也是南希,讓我們擁有了那種由歲月和美麗編織起來的那麼明亮的新生活。
多麼好,我們是姐妹。南希和我都這樣想。是我們的女兒,使我們在相隔遙遠、語言不通而且未曾謀面的情形下,成為了姐妹,成為了親人。彼此用最美好的感情滋潤著,撫慰著,激勵著。這是多麼好的一種生活,又是多麼難得的一種經歷。每天想著,在遙遠的美國的西海岸,在波士頓近旁的那個寧靜而美麗的諾維爾,有我的女兒,有John,還有個那麼美好的女人,南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