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15.

時間:2012-09-28 18:44   來源:中國臺灣網

  15.

  愛,可以讓別人變成白鴿、

  瞪羚、貓咪,或是孔雀——可是,我,

  顫抖的,潮濕的,透明的我——

  是你的一只水母。

  厄爾揚和我過去常常一起讀《性愛的歡愉》一書。我們用香油給彼此按摩,然後嘗試千奇百怪的各種姿勢,甚至連一個奇怪的椒鹽卷餅姿勢也沒有放過。我經常假裝高潮。不是為了讓厄爾揚高興,我不得不承認——我有時候實在無法繼續下去,而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實際上他對待自己的研究也是這樣——每每他提出一個假設,便絕不會放棄,一定要證明為止。

  但是他肯定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女人在性高潮後乳房上會出現紅斑,當我的乳房還是一如既往地粉白時,他會惱怒地皺起眉頭,看樣子又要重新來過。我嘗試著找借口說我缺乏色素,但這促使他開始長篇大論地談起色素沉著和神經刺激之間的區別,直到我筋疲力盡,去見周公了為止。

  我想我只是天生性冷淡。

  其實不然。

  我從浴池的女更衣室出來,瞇著眼挨個打量遊泳者,剛開始我沒有認出森林業主。我尋找他那笨重的步伐和那個帶著耳罩的帽子。然而一無所獲。然後他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他穿著租來的泳褲,臀部很窄,肩膀寬厚,手臂結實,血管像扭曲的繩子。臉和下手臂曬得黝黑,他身體的其余部分像鉛筆一樣粉白。那灰蒙蒙的黃發變成了濕漉漉的金褐色卷發。

  當我在咖啡屋用我的大腳趾摩挲他的小腿肚時,他難為情地笑了笑,用毛巾蓋住了大腿。我沒有錯過那一幕。我的卵巢開始翻跟頭,我恨不能立即帶他回家去。

  當然,在家里和那個男人共度午後時光的依然是德西雷?沃林。我的意思是,我的身份證號碼、駕照以及胎記和那天早上沒有什麼兩樣。但我卻不是同一個人。也許那是突然出現的精神分裂,你在周日增刊上看到的那種。

  他不僅是弄得我暈頭轉向,而且讓我的腦袋眩暈了好多次,它差點兒都脫落了,我不得不像把氣球係在繩子上一樣托著它,而我的身體卻在不停地蠕動、翻滾。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當那些紅斑赫然出現的時候,我甚至還有空暇想到了厄爾揚。

  看書上所有那些五花八門的做愛技巧有時候讓我哈欠連連。概念全都一樣。但是當它們真正發生到你身上時,感覺就好像發了九級里氏地震。我只需再次回味那種眩暈感。

  黃昏時分,我們都渾身通紅,腫脹,身上好幾處地方疼痛難耐。他邀請我跟他一起回他家去,于是我將牙刷和洗發露塞進了一個包里。

  我沒帶睡袍。但是我戴上了他送給我當生日禮物的那頂帽子。他有一輛巨大笨重的小汽車,半像是卡車,我不得不挪開一噸重的鐵屑才擠到他身邊。路上我們在一家加油站停了一下,買了厚厚一塊奶酪和一條法國長面包。他含糊地指了指避孕套;我搖了搖頭,朝窗戶上的冷凝液中畫了個宮內節育環。它還在我體內,我留著它作為對厄爾揚的紀念。

  當我們到達他的農場時天已經全黑了,因此我實際上看不太清周圍的情況。但它散發著令人安心的田園氣息,房子很大,是用舊木搭建的,被粉刷成了紅色。我跟著他從前門進去,走進大廳里,然後他消失在了去牛欄的方向,他要去完成夜間的最後一次檢查。

  甚至是室內都有輕微的鄉村氣味,實話說,不太怡人。混合著霉、酸奶和濕狗的氣味。

  因此,和他的房子進行第一次親密接觸時實際上只有我一個人,這顯然是一大遺憾——我本可以牽著他那只溫暖幹燥,只剩下三根手指頭的左手完成這個過程的。因為毫無疑問,這里就是那個去祭拜那塊毫無品味的碑石的男人居住的地方。

  我從廚房開始。天花板上挂著一盞長條狀的熒光燈,里面還有幾只死蒼蠅。牆壁是淺灰藍色的,而且很顯然過去五十年都是這樣。有些地方陳斑點點,其他地方挂著十字繡,有些上面繡著“只有把家打掃幹凈了,我們才能在閒暇時間里過得舒坦,”的字樣,還有幾幅畫兒:鮮橙色的小花裝在棕色的籃子里、小貓、藍山雀和紅色小屋等,窗臺上擺放著一排小盆栽,像五十年代古色古香的黑色花瓶里插的沾滿灰塵、永不凋零的塑料花一樣死氣沉沉。一條廚房椅上鋪著一張骯臟的碎呢地毯,一條擦拭杯盤用的抹布,鋪著棕色花布坐墊骨背木椅。冰箱年代久遠,自成一體,邊角磨圓了,冰箱頂上放著一只陶瓷鞋,里面插著一朵藍色的塑料花,還有一個塑料貓,實際上這只塑料貓舊得厲害,塑料都變成了透明的。我將奶酪放進冰箱里;冰箱里空蕩蕩的,散發著肥料的氣味。

  我摸進了隔壁房間。門旁裝著個黑色的大電燈開關,和我的臀部齊高;牆上貼著墨綠色的乙烯基牆紙,使得牆壁看起來像長滿了青苔;一張舊沙發,一頭已經被腳踢穿了,上面鋪著一條奇怪的廉價蓋毯;一個橡樹餐具櫃,上面放著一臺大電視機,電視上方挂著一面橢圓形的鏡子;一張五十年代式樣的扶手椅,有棱有角;一個雜志架,上面擺滿了《農夫》雜志過刊,然後是更多的十字繡。外加一幅裝框了的復制畫,名為《農場大門口的頑童》。

  我高興地告訴自己說:你可以在這里開一家膜拜後現代主義的咖啡屋!如果我是在愛沙尼亞碰巧看到這麼個地方時萌生了這個念頭,我會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動人,甚至頗具異域風情。然而此情此景,在此刻我努力保持微笑時,嘴角忍不住顫抖。

  最後我走進臥室,我看到床鋪沒有整理,床上鋪著一條發灰的床單,我的嘴角終于垂下了。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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