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17.

時間:2012-09-28 18:43   來源:中國臺灣網

  17.

  結實的跑鞋和可靠的指南針——

  如果我不知道要往地圖上的哪條路走,

  那它們又有什麼用處呢?

  我被坐在床邊的班尼驚醒了,他試圖把我那稀疏、筆直的頭發編成辮子。

  我感覺像是在半夜里,一個噩夢潛伏在我心底。好像是厄爾揚試圖給我穿上救生衣。“但我不過是要鑽進一個殼里去,”我想說,但我四下張望時,到處都看不到陸地。我呻吟了一聲。

  班尼從我身上爬過去,爬到床的最遠端,開始編我那邊的頭發。“我們應該讓你看看你扎辮子的樣子,”他說。“不過你睡過了晨間擠奶時間。”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身上散發著好聞的香皂氣味。

  “滾開,鄉巴佬,”我粗聲粗氣地說。“帶上你的奶牛,走開!給我端杯牛奶咖啡到床上來,外加羊角面包和報紙的評論版面!然後你就可以去聽農業新聞了!”

  他將辮子扭在一起,盤在我頭頂上,然後用一根足有自行車輪胎那麼粗的橡皮筋綁好。“你明天在牛欄里幹活就應該這樣扎,”他說。“腳套威靈頓長統靴,一路搖搖擺擺地走著,屁股跟著擺動,給牛們講口蹄疫。”

  走路搖擺那是鐵定的了。因為我的雙腿間全都腫了。

  “瞧看看,如果你沒留意沒上栓的公牛會發生什麼”他滿意地說。

  我們下樓進了廚房,我繼續嚼我們在加油站買的面包。班尼一口一口舀著稀飯和蘋果醬往肚子里填,就好像他的兩條腿是中空的。他問我我會不會做面包,我說我認為面包是樹上長的,你要麼在它還是小面包卷的時候就摘下,要麼讓它長大成熟,長成肥大的面包條。

  他笑了,但笑聲聽起來有點兒勉強。

  然後他把我拖到外面去看他的產業,迫不及待地把一切指給我看。我只是點著頭,說啊哈,噢呵,鳪,是的,好先生。感覺還不賴,因為農場位于一處美麗的地方:綿延的青山環繞四周,秋天最後一點金黃的樹葉點綴著這幅美麗的畫卷。輕薄的霧氣從他剛為冬天犁過的肥沃的黑土地上飄過。閃亮的花楸漿果,他母親過去常常用它來做美味果醬,他跟我說過……巨大的塑料袋里裝滿了某種酸模 ,整齊地排在谷倉後。最後是牛欄,里面裝滿了飽食終日,睡意朦朧的奶牛——我這輩子從未見過一頭真正的牛;它們不像是真的。

  我興奮地徑直朝犢子欄走去,讓眼神迷離的小牛犢吸允我的手指,然而班尼把我拖開了,急切地向我顯擺他的新肥料處理係統的優良之處。他不會覺得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吧?羊還在外面,“我們得趕緊將它們趕進去!”他說。我們?

  我感覺自己身處他人的夢中。某女打算嫁給一位迷人的農場主,他有二十頭奶牛。外加小牛犢。盡管她從來沒想要這些,卻已經很習慣做一個老女仆了,也許她還要帶著一只貓。還得不時找情人才能讓她的荷爾蒙保持平衡。

  這太像瑪爾塔的謬論。是的,至少以二十四小時來衡量是太像了。但我沒有說出口。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然後我說我想回家,當然了,他很緊張。這一天來,我受夠了十字繡和肥料處理小機械。我需要把我縱欲過度的下身浸泡到熱水澡里好好呵護一番,讀讀報紙,聽點兒波開里尼 音樂,躺在幹凈的白床單上,喝點兒涼茶。

  我需要好好想想。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想法組合成可以接受的詞句,班尼就直接從冰箱里拿出一公斤凍絞細牛肉扔給我,急切地說:用它給我們做晚餐肯定妙不可言——是讓我做肉丸嗎?我的視線從他身上轉移到那一大塊冷冰冰的肉上,然後又回到他身上。接著我詳細地分析說我還處于文化衝擊狀態,需要先回到自己住處冷靜一陣。

  他看著我,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頭上那根長天線在我臉上移動。是的,他對別人的感受很敏感。不過我想:如果你每天要和我們遲鈍的朋友——動物打交道,你就不得不如此。

  他春風般的笑容蒙上了一層烏雲。

  “沒問題。我送你,”他只說。“這里周日沒有公車。”

  于是他開了四十公里的車送我回城,一路上,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我毛茸茸的羊毛帽,他在大街上放下了我。因為他要急著回去擠夜間的奶。

  當我打開門,在公寓里四下環顧我們昨天制造的淩亂場面,我的心情又改變了,我重回到外面的樓梯平臺上。是不是只要我接受了那塊冷凍肉的挑戰,他的笑容就不會熄滅?

  盡管這樣,我也沒法將它變成肉丸;也許這就是最令人頭疼的地方。厄爾揚和我都吃素,自從他死後,我廚房里唯一的肉丸是買來的冰凍、預包裝好的。我還在家里和媽媽同住的時候,我就沒有把自制肉丸放在眼里。而媽媽才不會讓黏糊糊的絞肉弄臟她的公主小德西雷那雙讀書人的手。

  現在,就算我請求她,她也不能教我了。上次我去看她,她叫我卡琳妹妹,並數落我說沒有人給她端咖啡。

  我又轉身走回到公寓里,開始放洗澡水。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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