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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命的一家人

時間:2013-04-01 10:53   來源:中國臺灣網

  1982年秋,農村土地分到各家各戶,我們大徐營村分地時我10歲半。 10歲半的我相當于現在5歲孩子的智力。我小的時候肚子很大,被村里人賜名“大肚子”。那時候的我就是大家的小玩具,他們都愛打我的肚皮,你打過來他打過去的。

  我們村分生產隊時,因為我的光棍三叔長得虎背熊腰,是個走南闖北有本事的人,所以一隊才把他留下。父親到哪個隊,哪個隊都不要,就連我的光棍三叔都嫌父親笨,給他丟人。父親把我們家的兩挑大糞全都潑在二隊地里,因為他們都不肯要他。二隊的人都是“純爺們”,要個子有個子,要力氣有力氣。二隊的姚老二個子大,堵住門口,力量弱的誰也甭想進到二隊的牲口屋去。父親扒高踩低想混進二隊,到最後被人踩在了腳底下。我只會在一邊咧著嘴哭:“俺爹呀!俺爹呀!”

  大徐營村分為四個隊,西頭兩個隊全是姓徐的大戶人家,一個個都是膀大腰圓、渾身有勁的人。二隊的男勞動力個個能掐會算,有一個“老寇準”,一個“諸葛亮”,還有一個“劉伯溫”。不像我們家這幾口人,不是傻乎乎的,就是笨手笨腳,在他們眼里除了拖後腿礙事,沒有別的本事。

  每到五月初五、八月十五這兩個傳統節日的時候,我們生產隊都會逮魚分到每家每戶,留著過節吃。每次分魚時,能幹的人都能分到鯉魚、草魚這些好魚,到父親這里,全是小個兒的白鰱魚。父親不認識秤,那時的我都知道秤桿子撅上天,秤砣高高才叫夠秤,秤桿子耷拉著,秤砣掉地上砸住腳那叫作不夠秤。每次給我家分魚時,那秤桿子都是耷拉著,秤砣都能掉下來砸到稱魚人的腳!分到的魚有的人家用油炸著吃,家里油少的就煎著吃。每當從別人家門前過,聞到飄出來的魚香味,我都饞得口水直流。

  我那個光棍三叔,有人欠他的錢,不僅不還他錢還反過來對他又打又罵。我經常挨打,父親不敢吭聲,三叔看我可憐,他就說誰再打我二侄子,我就給誰家一把火燒了。有一次,三叔為了幫我父親要回我們喂養的第一頭豬的25塊豬油錢,又被人打了一頓。三叔經常會在自己手搟的七層鹹菜饃里發現煙頭,還有好幾次搟好的面條被別人故意拿去坐在屁股底下……三叔也是個苦命人啊!

  光棍三叔的脾氣十分古怪,是村里有名的“三別子”,還有人叫他“三皇姑”。我家後院的幾位大娘和我三叔是平輩,她們都叫著三叔的小名罵他:“你就是一個鍋臺上不能擱倆碗的貨!”她們是在嘲笑三叔一直沒娶上媳婦。

  在農村,娶不著老婆是最讓人看不起的。姚家在1993年以前,一家四口人有一對半的光棍,那時“光棍”就是我們一家人的代名詞。幾個光棍你打過來他打過去的,實在是可憐,幾乎所有的人都說:姚如道這一家人完了,他們以後除了要飯還有什麼活路。

  村里經常來一位賣醬油的老頭。他賣醬油的方式很特別,總是高聲吆喝著:我的醬油賣完西莊賣東莊,從西頭又到東頭,打我的醬油好吃,做面疙瘩能當油使。

  一聽到他的吆喝我就會想起我偷拿父親賣命掙的10塊錢的事。那件事我即使哭瞎眼睛仍然覺得對不起他。有一次我偷偷摸摸拿起糧食囤里的10塊錢,又找出家里的空醬油瓶子,跑到我們村東南角的大塘邊,把這10塊錢給了賣醬油的老頭。我打醬油的時候被前院的鄰居看見了,他飛快地跑回家里,把這件事告訴了我母親。母親帶著一身病趕到大塘邊,把那張中國第二套老版的10塊錢要了回來。那天醬油沒打成,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提著心,怕回去挨打。意外的是,母親並沒有打我,而是對我說:“扛事呀,你可知道這張錢是怎麼掙來的?”母親這一問,比打我一頓還讓我難受,這10塊錢是父親的命根子呀!

  那天晚上,母親把魚洗幹凈用鹽腌上了,準備下鍋的時候發現家里沒有油。這可把母親難為壞了。只記得她抹著淚水,走進黑漆漆的夜色中,偷偷摸摸在別人家的葫蘆架上揪了幾片葉子回來。母親把葫蘆葉子當作油來用!別人家過節屋子里都香噴噴的,我們一家人只能聞著那葫蘆葉子擦熱鍋糊不啦嚓的味。魚不夠吃的時候,母親就用紅薯面把魚包住,放在鍋底下,用火燒著吃。這種方法不知被我家用了多少次。

編輯:楊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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