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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在最低處

時間:2013-04-01 10:52   來源:中國臺灣網

  母親生病以後,我和哥哥就成了沒人管的孩子,一年四季也沒洗過衣裳。父親穿的衣裳都是誰家死了人以後,扔給他的—父親幫他們看門,他們就把死人的爛衣裳胡亂收拾一大包給父親!

  每年秋天快要到來的時候,一身病的母親便到別人家地里,把幹枯的芝麻葉子和秋收後的紅薯葉子一點一點撿回家,留著過冬吃—她很少去趕集買菜吃。

  那時我們一家四口人,吃的紅薯面都是用兩只巴掌拍打成的鍋巴子。每天早晨吃飯的時候,我們四口人都會粘一手的紅薯面鍋巴子。家里條件不允許,我們連一毛錢的小蘇打都沒買過,那時我們家每個夜晚的照明燈都是靠上級供應的洋油,每年口糧不夠也是靠上級的救濟和廉價的供應糧來維持,父親拼命賣力用工錢跟他們兌換。

  那些年要不是靠吃救濟,我們一家人也許早就變成空氣了。有一年春天,母親用公社救濟的布票從楊廟大隊代銷點裁了幾尺花洋布,要用她那雙巧手自剪自縫給我做一件花褂子穿。第二天早上,花褂子做好了,年幼的我高興得一蹦三尺高!這天中午,我穿著母親做的花褂子屁顛屁顛地圍著村莊走了一大圈,村里無論是誰看見我穿件花衣裳都會說:“扛事,你娘啥時候給你做了件花衣裳啊!”他們看著都覺得新鮮,除了公社救濟,我小時候能穿件新衣裳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們鄰村的年輕人,每到秋收結束後,都會三個一群兩個一夥拉起網子逮狗熬著吃。有的“聰明人”騎著自行車跑到幾十里開外的長官集買專門給狗吃的迷藥“三步倒”;還有人把羊骨頭在我們村東地池塘邊的空地上點燃,那香味能飄出十里八村……每次吃狗肉的時候,人們都跑回家拿個粗瓷大碗,我們家沒有大碗,只能遠遠地聞著狗肉香。

  父親沒有出過遠門掙錢,母親總是看不上我這位背駝如山高的父親。有一次,他和同村一個人到淮南去拉了一車煤回來,中途卻掉進河里。父親走路抬不起腳,走路總是蹚著走。母親只要看到父親從地里背著個破糞箕子斜斜歪歪地回來,就氣得說不出話來。

  八十年代的老姚家日子仍舊過得十分艱難,每天吃兩頓飯還得悠著點過。一家四口人每人一個碗,每到吃飯時筷子都是從柴火垛上掰。中午吃頓搟面條,可不是白面,而是紅薯面,就這樣還要把搟好的面條用老切刀在上面橫著切幾刀、豎著切幾刀,那面條鍋里稀得放幾條小魚進去都能撒歡遊泳!我早上起來喝的稀飯被鄰居看到,他就說:“看你們一大家子喝的稀飯,還沒生產隊里的馬尿稠!”母親這麼做是為了防范我父親。如果做得太稠,父親就會把鍋里稠的都盛完,母親和我們哥倆就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兒了!于是每到吃飯的時候,母親總是提前盛出一大碗稠的藏起來,等父親背著糞箕子離開家門時,再偷偷把提前藏好的吃食端出來給她的兩個兒子。母親這麼做是為了這個家好,她怕自己的兩個兒子嘴受了屈,個頭長不高。父親掙不來錢,家里的地也種不好,外面不了解情況的人都對母親指指點點,說她不給自己的丈夫飽飯吃。殊不知,天下再巧的媳婦來到我們這個破爛攤子家庭也做不出無米的飯呀。母親實在是沒辦法啊!

  我們家窮,沒有人緣卻有“畜生緣”。家里的鍋臺就是我們家屋里老鼠打架嬉戲的舞臺,就連鄰居家養的幾只羊都跑到我們家供桌上、鍋臺上、我的破爛床上打鬥,天天如此!那幾只羊最看得起我。每天我只要看到它們跑來了,就火冒三丈地追打它們想把它們轟走,而我越是追趕,這幾只該死的羊就越是從供桌、鍋臺、破爛床上玩命地跑上跑下!而我們自家養的羊呢,不是病死,就是被別人順手牽羊拉到集市上賣掉。至今我也不知道這位幫我們把羊賣掉的“熱心人”是誰,不過話說回來,即使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編輯:楊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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