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苦命的父親

時間:2013-04-01 10:46   來源:中國臺灣網

  父親的一生受盡了無數的苦楚,不光是因為貧窮,因為他的腦筋不夠靈光,還有他老實、忠厚、木訥的品性,經常受到村里人的嘲笑與調侃。

  我小時候愛看電影。有一年夏天,我和同村的很多人去一里開外的馮辛莊看電影,看的過程中我不知不覺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原來電影演完後大家都走了,沒有人叫醒我。又急又怕的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往前跑,慌亂中辨不清方向,等我清醒過來一看,這不是離家更遠的馮樓莊了嗎?假如母親還在,假如父親不是智障,他們會扔下我不管嗎?那天夜里,我從墳地最多的老洼塘一路哼著曲為自己壯膽,摸黑回到了家!

  1985年的一個火熱三暑天,我和父親拉著架子車,在路邊曬麥子。別人家有收音機能聽到天氣預報,知道什麼時候下雨,提前就把麥子拉回家了。我家呢,別說收音機,連個手電筒都沒有。那天的事就像丟了西瓜撿芝麻。下午兩點左右,父親正在一個一個撿起別人家麥子堆外面撒下的麥子,誰知老天爺給我們家這僅剩的一點口糧賜了場大雨:剛剛還大晴的天突然烏雲密布、雷電交加。我和父親手忙腳亂地收麥子,那場瓢潑大雨還是讓這點口糧全都泡了湯,我和父親只有在大雨中哭天哭地的份兒!

  我們一家全靠父親賣苦力賺錢。村里只要有像扒個糞堆這樣搬不動扛不走的粗活累活,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父親。這個叫姚如道今天給我們幹點活吧,那個也叫姚如道明天給我家幹點活吧。父親是一位熱心腸的人,只要別人張口,他都是隨叫隨到,從不猶豫。有的人家隨便給了一兩塊錢,父親就賣力去幹。

  姚家幾口人就是這樣生存下來的。那時村里有個習俗,誰到別人家里幹完活,那家的主人都要炒幾個菜留幹活的人在家里吃頓飯。我的父親到誰家幹活,鹹菜、芥菜絲、鹹醬豆子就是菜,他在別人家吃的每一頓飯都是一只手拿饃,一只手端碗,蹲在地上吃。這些人從不把父親當成客人來招待。父親這位老實巴交的人,一輩子除了出力氣沒憑別的本事賺過錢,有一次拿著5塊錢去趕集還把錢給弄丟了。

  我的十個腳趾頭都長著厚厚的繭子,這都是因為別人給的鞋不合腳,大了還好辦,有的太小了沒法穿上,我就把腳後跟抬起來攢著勁磕幾下子硬塞進去。我小時候穿的衣服大多是現在在北京安順成菜市場賣豆芽、賣鹹菜的徐建一家給的,那是我們家幾十年最好的鄰居!我們一家人長得不好看,又都笨手笨腳的,誰見到我們都怕沾上他們一身的灰。一家人除了有點笨力氣再沒有其他的本事。我那半智障的父親在我們大徐營村可謂家喻戶曉。眼看自己的莊稼爛在地里,他卻先幫著別人幹活。

  1990年前,每年秋天父親都會挑著油瓶子,三更半夜爬起來排隊兌換點香油,一連好多年,那邊連瓶、桶都被小偷偷走,父親知道是誰偷的也不敢說出口,如果被聽見了,他不要了父親的老命才怪呢!夏天的時候,父親要步行8里路到范集糧食站交公糧,還要到10多里外的高塘集糧食站交公糧,父親不管什麼時候都守著規矩排隊,別人看父親傻,就一個一個地加塞到父親前面,時不時還賜他一頓打!

  17歲那年冬天,我和父親揣著100塊錢,一起拉著一輛農用板車,雞打頭一遍鳴時起床,步行到60里路以外的臨泉縣進點小百貨賣,掙些錢給我交學費。那天去縣城,我和父親輪流拉車載著對方,他先拉我5個公路標記,我再拉他2個公路標記。那天上午進貨時,父親看著那輛板車,我去進貨,進一點就往板車上提一點。到了中午,我們爺兒倆也餓了老半天了,我花了七毛五分錢買了一斤半鍋盔饃,和父親分著吃了。當時父親坐在農用板車的後車尾,腳耷拉著吃,這是父親第一次吃鍋盔饃,我瞥一眼父親那雙別人給的鞋子,腳尖大腳趾的上方還磨了兩個大窟窿,這兩個大窟窿就像我們生產隊里的牛眼睛那麼大,刺得我心里生疼。父親的布鞋底子磨得像紙一樣薄,用指頭輕輕戳一下,準能給戳個窟窿。看著父親的那雙鞋,我哽咽著再也吃不下去拿在手里的鍋盔饃。

  那天我和父親進完貨,又按來時的方法輪流拉著對方走完了這60多里路。 17歲的我和一位半智障的父親走在這來回100多里的路上,按現在的話說,一定是100%的回頭率。父親穿著磨開了線的鞋,我的兩只腳被這100多里路磨得又紅又腫,時不時還出幾個大水泡。回來的路上,我也不忍心讓父親拉我5個公路標記,當他拉我3個公路標記的時候,我連忙從板車上下來,我說:“爹,您已經拉夠5個公路標記了。”父親不忍心讓我多拉他,怕累傷了我的腿。那一天,我們爺兒倆在回家的小路上步履艱難的行進著,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那次步行來回100多里路進貨的經歷又一次磨煉了我的心志。故鄉的臨泉縣給我們家提供了初次外出闖蕩的機會,我們不會抱怨人生。我和父親能見見世面,還能吃上縣城里的饃饃,讓我覺得人不磨不成器。父親不忍心讓我受累,而我不忍心的是父親在挖淮河時凍傷的那兩條老寒腿再被累傷。

編輯:楊旋

相關新聞

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