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傾國
時間:2011-08-23 16:29 來源:中國臺灣網
晴朗月夜,卻無人有心賞風景。
徽王府為陶花面君之事,已經連續繁忙了數日,對外只說要好好打扮以邀聖寵。
早來晚來,這一天也總是來了。陶花不待天黑便上床躺下,今夜必須好好休息,明日早朝面君若是說不通,那就只有一戰。
迷迷糊糊將睡未睡之際,聽見門外有聲音,似是服侍自己的小丫頭開門讓人進來。
她還不及坐起,就隔著帳子看見小滿從外間屋走進內室,徑直走到她床邊,放了一樣東西在她枕側。她伸手拿起來,摸出了是那件刀槍不入的金絲背心。小滿倒是有些吃驚,“吵醒你了?”
她並不避諱他,幹脆起來把帳子打開,燈燭一時摸不著,所幸月色足夠明亮,照見小滿殷殷的關切之色。
她笑了笑,“我用不著這個東西。”說著塞回到他手中去。
他卻是沒說話,就那麼一直看著她。
陶花不明白他為什麼盯著自己看,抬手摸摸臉,“怎麼了?是不是大半夜的看著像個鬼?”
小滿低頭一陣赧然,想換個話題,于是把手中的金絲背心打開給她穿上。室內暖閣,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絲衣,金屬劃過時有些異樣的觸感。
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在她胸前暖過凍僵的身體,還能有什麼更不妥的呢?
她只是覺得他的手掌有些異乎尋常的灼熱,于是擔心了一句:“小滿,你手怎麼這麼熱,沒生病吧?”
他一下子臉紅了,月亮底下也能看得出來。她立刻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額頭,結論是:“嗯,還好。”
小滿後退了一步,說:“明天你自己小心點,不過也別害怕。”
她點頭,“我不是個會害怕的人。”
他笑著望她一眼,“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就算你嫁了人,這世上最親近的人還是你和繼父,其他的人都不如。”說完就走了。
隔天一早,陶花也不梳洗,穿上家人換下的一身舊袍子,蓬頭垢面就出了門。小滿連連念叨:“老天爺保佑,他若看不上你,咱們又免一次兵禍。”
鄭伯則不以為然,“安排已經周密,秦將軍又肯全力相助,未必是壞事。”
金殿之上,陶花快把頭低到地上,粗聲粗氣請安。天子走下寶座,命她抬起頭來,見她雲鬢不整,花顏冷落,皇帝趙登卻越發來了興致,“朕今天忽然體會了前朝王丞相的一首詩——‘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沒有苦心修整的驚絕之色,卻一樣讓人不能自持啊。”
小滿聞言,臉上頓時變色。
田仲魁今天白布纏頭,本來是打算涕淚交流來告一狀,聽見皇帝如此說,馬上改了主意,接口道:“聖上這首詩,引得最是妙,為何?第一,這陶姑娘的姿態,正合了明妃的‘意態由來畫不成’,這般姿態,如何畫得出?畫出來也是一張幹枯的面孔而已,有什麼好看。第二,呵呵,聖上想必是聽說了,這位陶姑娘自幼在塞北長大,可不是那句‘黃金桿撥春風手,彈看飛鴻勸胡酒’。聖上高明,聖上高明啊。”
趙登洋洋自得,“朕也就是略讀詩書,略讀而已。”
田仲魁陪著笑,接著往下:“不過呢,聖上引用明妃作比,有一點微臣不敢認同。”
“哦?怎講?”趙登有些不悅。
“皇上,當年漢元帝令明妃流落塞北,宮中再無可比之人,悔恨終生;明妃自己‘千載琵琶做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這是何等傷心。聖上呢,從塞北召來了美人,可不是讓美人出塞,聖上是一代明君,又如何會讓這樣的美人埋沒呢?所以說,這一點,微臣不敢茍同啊。聖上若是棄這樣的美人于不顧,那豈不是變成……變成……微臣不敢說下去了。”
趙登臉上早已樂開了花,“不會,不會。陶姑娘,你就不用回去了,這就在我宮中住下可好?”
陶花聽見他們文來詩往,自己全都不明白,只有最後這一句是聽懂了,她立刻回答:“不好。”
趙登奇道:“為什麼不好?你隨身的東西,我差人幫你取來就是。”
陶花搖頭,“我不喜歡你,所以不好。”
趙登臉色已變,他性情急躁暴戾,當即耐心用盡,喚侍從把陶花“請”進宮去。
陶花不從,金殿之上正要動手,聽到小滿清咳一聲,她抬頭一望,小滿和秦文同時向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動手。陶花想了想,出于對兩人的信任,跟天子的侍從走了。
趙登立即宣布退朝,高高興興下了金鑾殿回宮。剛走到門口,隨侍的一個老太監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趙登頓時大喜,“是麼?素素果真如此說?快,快,朕這就過去,快,快,給朕換便衣,快,快,通知當值侍衛,你,你愣在這里幹什麼?還不快點兒。”
忙忙活活趙登就走了,把剛剛“請”來的陶花給忘了個幹凈。
陶花被安置在一間內室,外面有人把守,她剛坐下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來。
她以為是皇帝,當即站起,思量對策。門“砰”的一聲被推開,進來的卻是一個豐容靚飾的美艷婦人,她一見陶花,伸手就來抬她的面孔想看仔細容貌。陶花怎麼可能無端受此羞辱,當即用“推雲手”一帶,那美婦人就順著勁兒往前撲跌過去。趴在地上之後,她大怒起來,“你敢毆打本宮,今後在這後宮之內還想活命麼?快傳侍衛!”
來人正是田妃,陶花聽見要傳侍衛,她的近身功夫無法對付眾多皇宮侍衛,不想白白受人欺負,心念電轉間,猛然撲過去,取出一只袖箭抵住田妃咽喉。
田妃頓時嚇得“哎呀”亂叫,她的哥哥告訴她今天會有新人來此,讓她做好防備,不必留情。然而,她的哥哥卻顯然忘記告訴她這個女子身負武功,否則她如何竟敢親自前來。
內宮侍衛被趙登帶走了大半,剩下的分散各處,遲遲才到。他們將陶花密密圍住,看見田妃受制,無人敢動手。
宮中鬧得如此大動靜,早有人回報了徽王府。
小滿正在大廳內來回踱步,鄭伯在一旁苦苦勸慰,說這是天賜良機,正可奪回大權。小滿只是皺眉,“若奪大權,為社稷安定,太子一支必然再不可留。可是,叛父殺弟,未免骨肉相殘。”
鄭伯嘆道:“從古到今,哪一次宮變不是骨肉相殘。天子無德,民不聊生,如此下去朝代更替是遲早之事。”
正談話間,親兵過來報說,陶花在宮內已經箭指田妃。鄭伯聽見,朗聲對小滿說:“勢成覆水,若要強收,陶姑娘性命不保。”
小滿一下立定身形,長嘆口氣,“無論如何,我也要護得姑姑周全。既已如此,不如趁田妃受制,取了宮中的虎符,其他各處安排,也都可開始行動了。”
“王爺,不,天子英明。”鄭伯當即恭賀。
小滿搖搖頭,“如今周國哪里還有個大國的樣子,北受契丹欺負,南方分出了吳越國。我們掌權之後,我不稱帝,仍稱王,等到我們北拒契丹,南並吳越之時,再稱帝不遲。”
鄭伯徐徐頷首,“大王,我鄭知易真的沒有看錯人。”
陶花制住田妃後,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女人哭得梨花帶雨,陶花很想放她,卻是不敢。過得一陣,有一名侍衛長來到,原本圍住陶花的侍衛一齊向他行禮。那侍衛長說:“近日事務繁忙,大家多有勞累,今天你們不必當值,可回家休息,自有別人頂上。”
那些侍衛正圍著要犯,不由莫名其妙,可是聽侍衛長言之鑿鑿,又見陶花兇悍無比,倒是樂得躲了開去。也有一兩個精明些的,感覺到將有巨變,那是更加想躲得遠遠的了。
這些侍衛退去之後,換了一輪新人上來,田妃哭泣不停,對侍衛們說:“快快救我。”
但聽一個侍衛答聲“遵命”,走上前來。陶花不由後退幾步,待那人走近了,卻向她猛眨眼睛,陶花一愣,細細一看,這侍衛服底下罩著的,竟是小金。
陶花大喜,恨不得把這個哭哭啼啼的燙手山芋立刻推給小金。小金過來拉開陶花,田妃立刻收了哭聲,變得趾高氣揚起來,即命侍衛拿下陶花。兩旁的侍衛迅速移步過來,卻是擒住了她自己。田妃大怒:“你們反了不成?”
小金微笑,“我們未反大周,只是願意擁立徽王,還請娘娘告知虎符所在。”言畢低聲對陶花說道:“徽王命你與羅大哥去守朱雀門,防止赤龍會攻入宮內,你即刻便去,張侍衛給你帶路。”
朱雀門前鐵甲整肅,刀槍林立,黑壓壓的重裝鎧甲綿延直至遠處,有千人之眾,然而,卻是鴉雀無聲,連一聲沉重些的呼吸都聽不到。
大門緊緊關著,守門士兵直到羅焰前來,才給陶花和張侍衛開了大門讓他們出來。
羅焰見到陶花,先是急急問道:“你沒事麼?”
陶花搖頭,“我沒事,被那些狗侍衛帶到宮內”,說完之後卻意識到張侍衛也在旁邊,于是趕緊改口,“被那幾個壞侍衛帶到宮內,連皇帝的影子都沒見到,然後就有好的侍衛大哥來救我了。”
張侍衛向她微微一笑,“姑娘但罵無妨,我等都不是什麼侍衛,是秦家軍。臨行前將軍曾囑咐,說陶姑娘安危,比他自己安危還要緊,我等如何敢不盡力。”
編輯:劉承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