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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爭執

時間:2011-08-23 14:41   來源:中國臺灣網
  月亮升上了樹梢。

  陶花與小滿在帳中席地而坐,互道別後種種。說的都是機密大事,帳外的警戒線一直到了數十丈開外。

  原來小滿是當朝皇帝趙徵的親生長子,本名趙恆岳,皇後于氏所出。老皇帝當年選儲之時,本來是選了趙徵的哥哥——長子趙齊,可惜趙齊無嗣,為了社稷安定,老皇帝命過繼一個族孫過去。當時還是王妃的于氏覺得機會難得,盼望著兒子日後繼承大業,就把小滿送了過去。沒想到趙齊和小滿兩人雙雙陷于契丹人之手,趙齊更是含恨病逝,反倒趙徵繼承帝位。皇後于氏心念愛兒,不久也病逝,趙徵于是立了寵妃田氏的兒子趙恆江為太子。

  從此朝中分為兩派,一派審時度勢,擁順田家,力保太子;一派仍想著迎小滿回京,再圖後業,這一派人中有趙齊的舊日擁戴者,有皇後于氏族黨,也有朝中舊臣,顧念老皇帝心願。

  小滿從契丹脫逃之時,早有人報信給了兩方。他雖是個小孩,卻因自幼陷于敵國而經歷駁雜,素知人情險惡,回來找開封府尹顧大人,是因為趙齊對他說過顧大人是可托付之人。顧大人確實是想幫助小滿,但當時皇帝並不在汴梁,田家的勢力正在暗中大肆搜捕小滿,而直爽的陶花對答又十分高調,所以他只好演了一出假戲,將小滿打暈,對外說已被他打死。

  皇帝回宮後與小滿相認,封為徽王,田家悔恨莫及,找個由頭殺了顧大人。不過,趙徵知道兒子回來雖然歡喜,卻禁不住田妃在枕邊日夜吹風,小滿從小就困苦掙扎,跟生于安樂脾氣任性暴戾的親生父親也沒什麼共性,兩人相處並不算好。期待趙徵改嗣顯然無望,擁戴小滿的這些人于是蟄伏休養,更隨小滿研習契丹軍事,以期將來有厚積薄發一日。

  這次招安落霞是田家的主意,他們知道落霞山有許多江湖高人,慫恿皇帝讓小滿率本部親兵徵伐,用心險惡可見,小滿卻覺這是一個好的練兵機會,欣然前來。

  陶花聽得天子家事如此復雜,不由微微嘆氣,她只覺若讓自己來應付這些那是難比登天,此時看看小滿,頓時面露憐惜,“你受了這麼多苦。逃命的時候,總想著你年紀小,要先顧著你,可是逃回來了,卻還是這樣。”說著右手撫上他的面孔。

  小滿抬頭望住她,輕握她的右手,“這哪里是苦?看見百姓受難、逼上落霞,卻不得不興兵斬殺,那才是苦。還有,”他微微低了頭,“五年來每天都在想念姑姑,到處派人查訪,還是找不到,那……那種孤單,才是真苦。”

  陶花微笑,“姑姑承你的情,我也一直內疚,當時沒能從顧大人手里把你救出來。以後,有我,有落霞山這麼多好兄弟,你也就不會再孤單了。”

  小滿知道她沒有聽明白,抬眼看了看她,“我早就知道,世上沒什麼可全心依賴之人,即使親生父親也是一樣,所以我常常覺得孤單,多少人在身邊都是一樣。當然,我對繼父,那是全心信任,因為我們亂兵中共過生死;對你,也是一樣。”他看住她,雙目炯炯,手上微微用力想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卻看見她抬頭打了個哈欠。

  陶花在契丹的生活遠比小滿好,她的父親為一家老小性命歸降了求賢若渴的契丹皇帝,她又與契丹太子耶律瀾同歲,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多蒙他照應。雖然經歷了五年前一場巨變,卻又接著入了落霞山這個大家庭,所以她心思還是單純,並不理解這種連親生父親也不能信任的感受,自然也就不明白小滿對她的這份信任的份量。她困倦難掩,打完哈欠,只是隨意“嗯”了一聲。

  小滿當即收住話頭站起身來,幫她把床鋪理好,“你累了,在我帳里休息,我到別處去。”

  他剛要出門,陶花一把扯住他,“差點忘了正事,我三哥呢?”

  小滿頓住身形,先沒答話,回過頭來看見陶花滿面都是擔心的神色,不忍讓她如此,才趕緊開口,“他沒事。我拿你的箭問過他,也就不敢放他回去,怕對你不利。”

  陶花含笑,“不會,我們拜過把子,都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小滿微微沉吟,笑了笑,“既然生死與共,羅大俠又對你心心念念的好,怎麼還沒嫁給他?”

  陶花大笑著推他出門,“別瞎說!大人的事你不懂。快去睡吧,我都困死了。”

  第二天一早,小滿拔營回汴梁,交待羅焰和何四帶同眾人到後山居住,避人耳目。陶花本來沒想過跟他回京城,卻禁不住他軟磨硬泡,只好同意。她先回山上取了隨身衣物,裝滿箭壺,而後跟大家告辭。正站在山路上依依惜別時,卻見一名官兵飛馬上山來找她。

  山腳下,小滿在營帳中踱步,邊走邊說:“幽州軍情定是刻不容緩,不然秦將軍也不會飛鴿傳書給咱們,讓田太師知道又是大麻煩。”

  旁邊的鄭伯點頭,“秦將軍沒有與契丹交過鋒,硬打也許能贏,卻必然損失慘重。好不容易拿到這十五萬大軍的虎符,如此損耗太過可惜。”

  “是,田仲魁這只老狐狸,軍權一直抓得死死的。原本,虎符一直都是秦府掌控。秦家是開國功臣,一門忠烈,世代是我大周樞密使,就只有本朝,父皇多疑,太師專權。”

  “那也正是為此,秦家才暗暗投效了王爺,將來必可助咱們與太子一支較量。”

  “那,鄭伯您覺得誰可擔當此行?”

  “秦將軍說,契丹人用兵詭異,他知道咱們徽王府一直在演習契丹兵法,希望能找個熟悉契丹軍事的將領去助他,以期盡快退敵,又不至太過傷損所轄兵力。其實麼,眼下有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小滿垂頭,“我知道,你是說姑姑,只是——”

  鄭伯插話讚同,“陶姑娘在契丹十多年,熟悉那里的官員將領、行軍布陣;陶洪錫精通兵法,當年在朝中便赫赫有名,他教養出來的女兒既然能上陣,就必然不同凡人。”

  “可是姑姑畢竟是女子,行軍打仗多有不便。”

  鄭伯笑道:“我倒是覺得,此行女子會更方便些。那秦將軍的脾氣滿朝皆知,清高自負,恁誰也不放在眼里。派人去指導他用兵?怕是不出三天就吵個劍拔弩張,倒是女子說話更易入耳些。”

  小滿笑起來,“難不成到了最後,還得讓姑姑來使美人計。”

  鄭伯卻未笑,正色說:“這美人計是三十六計之一,就是使出來也名正言順,大敵當前,當然是方方面面都要顧慮周全。更何況,咱們也早已在用了,此次出兵,若不是秦將軍以婚約相誘,田家又怎麼肯交虎符給他。”

  小滿點頭,“鄭伯你說的是,成大事不能顧慮太多。只不過,我不肯讓姑姑去戰陣冒險,她跟我才剛剛見面,昨天又經歷苦戰,元氣尚未恢復……”

  小滿還未說完,陶花一挑帳簾進來,“誰說我元氣未復?不服就上來單挑,別在背後說話!”

  陶花一直想找機會報仇,殺掉契丹皇帝耶律德昌,而要殺這個馬上皇帝,就得先打敗契丹鐵騎軍。這回遇到如此良機,當然是不願錯過,更有鄭伯在旁撐腰,兩人雙管齊下,小滿只好答應了。

  她想到是用人之時,又回山去叫何四和羅焰。羅焰擔心山上眾人安危,讓何四同陶花去;何四雖然一向不願與官兵為伍,但聽到是契丹來犯,熱血男兒收拾了行裝就跟陶花啟程。

  晚秋夕陽,朔風古道,薄暮就要收盡最後那一點余光。

  小滿送陶花直到幾十里路之外,最後是陶花受不了了,到了一處長亭,說:“就這里,你不能再往前了。”

  小滿眼中布滿離別傷情,他摸了摸陶花牽著的白馬說:“不知道這‘飛雪踏’還認不認得我?”

  陶花卻是躊躇滿志一笑,“它當然認得。我也認得,這里才是我的國家。”寒風吹起她的紅衣,在滿天紅彩中獵獵舞動,她拱手向小滿和鄭伯一拜,“陶花告辭了,此番定傳捷報!”

  小滿望著她,“姑姑,萬一有失,你也要好好的回來見我。”

  陶花翻身上馬,“飛雪踏”前蹄騰空一聲長嘶,她回頭朗聲答道:“皮若不存,毛將焉附?陶花舍生忘死,也必退敵寇!”說罷韁繩一轉,白馬紅衣,率眾絕塵而去。

  一場大戰才剛剛結束,陶花、何四和幾個徽王府親兵,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趕往幽州。 
編輯:劉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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