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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把韶光輕棄 楚楚 長壽樂

時間:2012-06-28 10:36   來源:中國臺灣網

  繁紅嫩翠。艷陽景,妝點神州明媚。是處樓臺,朱門院落,弦管新聲騰沸。恣遊人、無限馳驟,嬌馬車如水。竟尋芳選勝,歸來向晚,起通衢近遠,香塵細細。

  太平世。少年時,忍把韶光輕棄。況有紅妝,楚腰越艷,一笑千金可啻。向尊前、舞袖飄雪,歌響行雲止。願長繩、且把飛鳥係。任好從容痛飲,誰能惜醉。 

  ——柳永 《長壽樂》

  手執一支湖筆,舞動熏香的文字,感謝上天,讓他和她相識在那些個妙語盈情的日子里。漫步在西子湖畔,牽著她的手,望寂寂山林,聽流水潺潺,靜靜感受著大自然的美好,寧靜而致遠,還心靈一份安然。

  走在繁華路上,淺秋輕吟尚在耳邊,這一場傾心的遇見,一剎便風起雲劫。回眸,溫柔似水的她,水晶般透明地散發著淡淡的靜雅,清秀而又嫵媚,一顰一笑,足以醉他一生一世。他知道,這女子對他關懷得無微不至,而那些個日子里,他只是微微笑著接受,只因,沒有言語可以比沉默更有言語了,一切盡在不言中,想必便是如此。

  她一直認為秋天是個牽手的季節,因為到處都是金黃的落葉。那一天,他走進她的世界,便注定,她和他,會成為彼此的幸福,注定她那顆冰封的心會因他溫暖。只因那癡情的一眼,只因那一牽手的溫度,她再也無法愛上別人,她就是那樣一個安然而平凡的女子,若遇到心愛的人,無論是誰,要愛,便深深愛。曾經所有的驕傲,所有的漠然,在遇到他時,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清冽的風,撫過所有的溫柔。她甜蜜的笑靨,在荒原的夢里綻出絢美的花。究竟,從何時起,她的腳步竟變得匆促了?她總是急于逃開各種應酬,到後花園里覓他蹤影,只因那里有他。聽著他歡快的笑聲,看著他揚起的笑臉,心中便有種說不出的幸福隨風溢出。他說她,笑起來像個孩子,傻乎乎的,單純可愛;他問她,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笑起來非常迷人,會讓人心醉,會讓人願意為她共赴黃泉?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孩子這個詞來形容她,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她笑起來很迷人,而面前這個風流少年,也是第一次讓她愛上的男人。

  她笑著,沉默,因她只會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才會表現出真性情。歌樓舞榭里的姐妹們都說她清高孤傲,那些來聽她唱曲的達官貴人、風流名士都說她冷若冰霜,是個不開竅的女子,然而,只有她心里明白,她並非冷漠薄情的女子,只因她還沒遇上那個向往已久的,能與她傾城暖愛的男子。

  春天來臨的時候,他們相愛了。秋天到了的時候,他們愛得如癡如醉。他們手牽著手、肩挨著肩,去遊西湖,去看錢塘江潮,去祭奠蘇小小,去放風箏,去喝花酒,去看晨光的朝氣蓬勃,去看夕陽橙暖的祥和……那些走過的路,那些深情的擁抱,湖畔放逐的金桂花瓣,靈隱寺下的約會,都成為他們最浪漫的事。杭州城的每個角落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在流香四溢的西子湖畔,他們更是成為了所有人眼里的焦點。

  她從沒覺得如此幸福快樂過,他亦從她愉悅的眸光里體會到前所未有的人間極樂。如果愛情注定是一場豪賭,那麼她願意為他奮不顧身,傾盡所有。因他,她那顆塵封二十年的冰朵,在那次不經意的遇見後便開出了塵埃落定般的花兒,他不在的時候,她總是會在某一個纏綿的瞬間,那樣動情地想他,總是會在某個燈火闌珊的夜里,在紙上靜靜的寫著他的名字,柳三變。因為有他,平常的日子不再寂寞,因為有他,生活中處處彌漫著浪漫和幸福。

  便這樣,他和她相依相伴,踩過青春,路過風景,終于踏入了她世界里刻畫的地老天荒。只要有她出現的地方,他的眼神便會變得溫暖,變得神採飛揚,變得流光溢彩。行走在文字的江湖里,他總是心甘情願,為她以半箋花香的筆墨熏染整個季節的色彩,讓她絢美在他的指尖、心間。

  他總是沉溺于她的寵溺,沉溺于她的好,有時候真怕會忽然失去,因為這一切來得太快,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回眸,牆角隱現的清馨清蓮,在卓瀾微涌的枝頭留下遠山的風情,再回首,輕舞飛揚的蝶兒,正泊在寧靜的指尖,從此,那抹八月天的藍色心情,便成為他和她心靈的後花園,如一只芊芊素手,拂過生命中的微涼和迷茫的洪荒,在那一刻捧起一個共同的心語心願。

  因為有她,一份美麗的心情,守在歲月清淺的韶華里,靜玉無香、水湄盈盈;因為有他,千千萬萬顆星子匯聚的璀璨,瞬間漂染流年似水,越過千山萬水,最終,換回歡顏淺笑,醉染經年。願只願,歲月流芳,真情依舊;願只願,兩同心,白首不相離;願只願,共仰望天際間那道深邃的藍色剪影,將所有的快樂和溫暖,凝成心底那曲祝福深深、濃情滿溢的驪歌……

  太幸福了。人生得一知己若楚楚也,何其有幸?杭州城內,西子湖畔,虎跑泉下,白堤柳下,處處留下她婉轉的歌喉、曼妙的舞姿,亦留下他處處見風情的詞章。那些個日日夜夜里,他為她握筆從容,同享生命中的溫馨和感動,更為那份塵緣增添了幾許輕濃硯墨,于是,一闋《長壽樂》便在煙雲墨雨飛梧桐的季節,便在微雨落花的芳菲時,從他那支生花的湖筆下鋪敘而下:

  繁紅嫩翠。艷陽景,妝點神州明媚。是處樓臺,朱門院落,弦管新聲騰沸。恣遊人、無限馳驟,嬌馬車如水。竟尋芳選勝,歸來向晚,起通衢近遠,香塵細細。

  太平世。少年時,忍把韶光輕棄。況有紅妝,楚腰越艷,一笑千金可啻。向尊前、舞袖飄雪,歌響行雲止。願長繩、且把飛鳥係。任好從容痛飲,誰能惜醉。

  ——柳永 《長壽樂》

  “繁紅嫩翠。艷陽景,妝點神州明媚。”有美作伴,繁花似錦的杭州城變得更加美不勝收、妙不可言。在他眼里,江南宛若娉婷嫵媚的清雅女子,從六朝的繁華中款款走來,在玲瓏的湖畔臨水而居。放眼望去,芳草凝碧、柳陌含煙,恰似一闋曼妙婉約的詞,那鐘靈毓秀的風骨、風華絕代的韻味,卻被千載的風、萬年的雨,釀成一壇醉人的女兒紅,微醺了歲月,暈染了紅塵,迷朦了雙眸,更是明媚了神州大地。

  “是處樓臺,朱門院落,弦管新聲騰沸。”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煙雨蒙蒙的江南,似煙似霧,似幻似夢,帶著淡淡的愁,含著微微的憂,輕輕盈盈地織就繞指的三分溫柔,纏纏綿綿地編成他心底的一簾幽夢。看那金碧輝煌的亭臺樓閣,看那高門深院的羅綺朱戶,聽那新聲弦管沸點騰,望楚楚伸出纖纖素手,漫撫心弦,衣衫翩躚處,正是柔情似水,眷戀如詩。

  “恣遊人、無限馳驟,嬌馬車如水。”遊人如織,策馬馳驟,車如流水馬如龍,好一派繁華綺麗景象。風到這里就變成纏綿的情愫,牢牢粘住過客的思念;雨到這里就串連成銀線,依依牽絆著遊人流連于人世間。楚楚啊楚楚,此時此刻,何不飲酒縱歡,借十里清風,立豆蔻梢頭,漫卷珠簾,獨上蘭舟,秉筆為篙,撐紙作渡,踏訪舊時霓裳,尋覓江南舊夢,只任那濃濃的古意、淡淡的哀愁,在江南瀟瀟煙雨中,佇立成一種古典的憂鬱?

  “竟尋芳選勝,歸來向晚,起通衢近遠,香塵細細。”每日醒來後的時光幾乎都消耗在了尋芳選勝上,那沾衣欲濕的杏花雨,那吹面不寒的楊柳風,都將杭州城的細膩委婉發揮到了極致。因了這份極致的美麗,他和她終日流連忘返,歸來時總是日落黃昏後,然而他們卻玩得不亦樂乎,早把世間一切瑣事撇諸腦後,忘了個一幹二凈。

  回眸,幽深的古巷,自詩經中生,逶迤輾轉,任他越過白堤,擁著她從秦時明月走到唐風宋雨,縱是落了千年的淚,她那曼妙的蓮步輕輕踩出的細細香塵亦能換回他一個溫柔繾綣的笑容。

  “太平世。少年時,忍把韶光輕棄。況有紅妝,楚腰越艷,一笑千金可啻。”太平歲月,正是人生少年時,怎忍把韶光輕棄,何況身邊還有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楚楚姑娘終日相伴?楚楚,你可知,楚腰越容的你,便是我心中那只在武夷山中翩躚了幾千載的蝶?亦可知,我願為你化身作蝶,只因你那迷人的一笑千金不換?

  “向尊前、舞袖飄雪,歌響行雲止。願長繩、且把飛鳥係。任好從容痛飲,誰能惜醉。”她低眉弄琴,向尊前,為他舞袖飛雪,為他奏一曲纏綿悱惻的《長相思》,任歌聲響徹雲宵,任情思飛越滄海,不盡。

  但願長繩,且將那飛鳥緊緊係,更係住楚楚那顆不變的癡心。從今後,縱是從容痛飲,又何惜醉?佳期如夢,歡悅依舊,他只想,這一生,永遠擁她入懷,在花開時節,兩雙凝眸,看盡千樹繁花。

  可惜,這樣美好的時光終是無法雋永。次年春,公元1004年,宋真宗景德元年,對柳三變青睞有加的杭州太守孫何被召還京,同年冬卒于東京汴梁府第,他亦在悲傷難抑的情緒中接到了已升任工部侍郎的父親柳宜從東京寫來的催他進京赴試的家信。是走,還是留?大丈夫當以功名為重,又豈能為我一個風塵女子虛耗青春?楚楚不無傷感地望著他勸說道:“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公子正是韶華年歲,一旦高中進士,不又可以風風光光地回到杭州城來嗎?到時候,別說是公子的親眷故友,就連妾身也跟著風光不是?”

  楚楚說得對,大丈夫當以功名為重,他當初辭別母親和新婚的妻子雲衣離開崇安五夫里故里,北下杭州,不就是為趕往京師參加科試的嗎?那我走了?他癡著望著掩面而泣的楚楚不舍地說。走吧,相聚總須一別,若是公子有心,高中之後,莫將妾身忘懷便好。怎麼會?我柳三變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楚楚姑娘的!放心,我一定會回來,你等著我!

  次年秋,宋真宗景德二年,楚楚將二十二歲的柳三變送上順流而下的船只。那一日,輕舞飛揚的裊裊細雨,丁香般結著清愁,淅淅瀝瀝地在耳邊奏響一曲曲悱惻幽遠的古相思曲,那如泣如訴的旋律,將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茫茫思緒都從記憶的殘夢中喚醒。

  淚眼迷離中,那絲絲縷縷的細雨,分明就是離人的眼淚;傷心斷腸里,那雨中紛飛的嫣紅,分明就是打翻的胭脂。轉身,一川煙草,滿城飛絮,不經意間便擾亂了秋愁,搖落了心事,讓寂寥的行人不忍獨自倚欄,只在心里輕輕念著:別了,楚楚;別了,西湖;別了,錢塘江;別了,杭州城。岸邊,琴曲終了,古巷在他眼底衍幻成雨巷,願只願,這一生,只枕著她的溫柔,在相念相望中守候,守候下一個重逢的佳期。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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