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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城

時間:2012-11-01 03:17   來源:中國臺灣網

  處城

  處城在河水的那邊,是“彼岸 ”。河水向東流,也不知流了多少年。河面沒有橋。一個人出現在河邊,他想到處城去。或許人們會問,河這邊有天與地、青草、山川河流、羚羊、高聳入雲的紅杉、日月和星辰、金絲猴、飽滿多漿的果實、風雲雷電、岩洞……他有毛病,為啥想去處城?這樣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總之,當這人走出森林,看見了隱藏于霧氣中影影綽綽的處城,就有了此想法。

  他沿著河流的方向走。河流越來越寬,當處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他在一陣鳥叫聲中,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錯誤。鳥兒告訴他,河流的盡頭是海洋,沒人能夠跨越海洋。很久以前,有只填海的精衛,可大海並不在意她的努力。

  他很哀傷。抵達處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安慰自己。可他再也找不回原來的快樂。處城是一個打著種種手勢的咒語。不管他在幹什麼,這只看不見的手會冷不丁地扼緊心臟,讓他疼得說不出話。而午夜夢醒,他偏偏又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那是眾神交談的話語,是讓靈魂震顫的讓世間萬物皆屏聲靜息的通過月光傳遞的聲音。那聲音如同手中用來尋找食物的尖銳石錐,在皮膚刻出傷痕。傷痕取代了身體里原有的經脈管絡,成為血液流轉循環的地方。他因此疼得晝夜翻滾。

  他從一片漂浮在水面的樹葉獲得靈感,伐木為筏,搬來幾米粗的大木,用老藤匝匝綁緊,準備好櫓與槳,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向處城出發。處城應該是所有事物的光輝與深度所在。他鼓勵自己。但他的力量並不足以與湍急的水流相抗衡。他走的並非直線,是曲線。更糟糕的是,水面還漂遊著一只只臉龐嬌嫩的塞壬女妖。他不害怕她們的美色,也知道如何對付誘惑——飛遍世界的鳥兒把法子教給了他。他用青草塞住耳朵。可他沒想到,女妖們攝人心魄的歌聲對他腳底下的木頭也有效果。

  他回到岸上,苦思冥想,在月夜下的草原上徜徉,與林子里的飛禽交談。他說,也許我有了翅膀,就能飛過去。鳥兒聽了他的祈求後,慷慨地啄下羽毛,用尖喙編成一件非常漂亮的羽衣,並不厭其煩地傳授飛翔的本領。他學得很認真,但他太重,他不是鳥,飛不起來。他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姿勢是那樣笨拙,好像是手中扔出的石頭。最後,所有的鳥兒都閉上嘴,不忍心再為遍體鱗傷的他吶喊加油。

  他想了許久,把羽衣還給朋友。他決定忘掉處城,忘掉這個不應該存在的詞匯。這天,下了一場暴雨。雨水從樹葉上滴下,滲到草的根部。動物們聚集在雨水匯集的洼地邊飲水。一只麋鹿出現在他的眼前,角似鹿非鹿,頭似馬非馬,身似驢非驢,蹄似牛非牛。這是一只他從未見過的生物。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摸摸它褐黃色健美的身軀。它被嚇著了,齜出雪白的牙齒,掉頭回跑,朝向河流的上遊。那該是它來的地方。他追上去。鹿跑得很快,從山的這邊跳往山的那邊,足蹄輕盈又富有力量,在最堅硬的岩石上敲出一行行細小的凹坑。這些凹坑到了黎明會蘊滿晶瑩的晨露。這不僅為他解渴,還為他指引了方向,使他不至于被這只奇怪的美麗生物擺脫。他穿過棘蒺,打敗一頭頭熊羆、狼與不知名的惡獸。他不清楚自己是哪里來的勇氣與耐心,一口氣追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天,發現他追趕的麋鹿不見了。它消失在一大群低頭吃草的麋鹿群里。這里的水極清,清得可以看見魚的內臟;這里的水極淺,淺得像一面阿佛洛狄忒的鏡子。

  這里是河的源頭。他發了一會兒怔,喃喃自語:處城是眾神居住之所,而神是宇宙、生命的起源、本質、目的以及一切存在之奧的總和。然後,他抬起腳,輕輕地跨出一步。他是旅人,他來到了處城。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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