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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時間:2012-08-16 08:41   來源:中國臺灣網

  接下來的日子緊張忙碌,這讓羅斯瑪麗感到充實而又快樂。她給家里挂上了新窗簾,挑了一盞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玻璃燈放在客廳,廚房的牆壁上挂滿了她精心購置的鍋碗瓢盆……有一天,她突然覺得門廳壁櫥里的那四塊木板,恰好可以擱在壁櫥內兩側牆壁的木楔子上當架子用。于是,她用漂亮的方格圖案包裝紙將這些木隔板包了一層,然後將一些疊得整整齊齊的亞麻衣物放上去,等凱回家,羅斯瑪麗還得意地向他炫耀了一番。羅斯瑪麗在第六大道找到一家大型超市,在第五十五街,還找到一家華人洗衣店,就連忙把床單、被罩和凱的襯衫送過去清洗。

  凱同樣也忙得不可開交,和其他成了家的男人一樣,每天也都是早出晚歸的。勞動節一過K (),凱的聲樂教練就回到了市里,凱每天上午都要和他一起工作,下午一般就排練電視劇或者商業廣告。早餐時段,他總是特別關注有關戲劇的報刊報道。看來,除了他以外,劇組里的每個演員都在城外忙著拍電影——《摩天大樓》、《該死!那只貓!》、《浪漫千金》、《酷熱九月》……只有他還留在紐約,領著安那辛止痛藥廣告每次重映所帶來的報酬……但是,羅斯瑪麗相信,丈夫很快就能出演好角色的。她總是默默地給丈夫衝好咖啡,然後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開,去翻看報紙的其他版面。

  現在,只有嬰兒房還沒有來得及布置,四面依然是白色的牆壁,家具也都是從原先的公寓里帶過來的。羅斯瑪麗琢磨著以後要貼上黃白相間的壁紙,那樣或許會給人一種亮麗如新的感覺。她從《畢加索的畢加索》雜志里找到一個壁紙樣品,雜志里還夾著一張薩克斯百貨K ()公司的海報,上面貼著嬰兒床和大衣櫃的圖片廣告。

  羅斯瑪麗給哥哥布萊恩寄了一封信,告訴哥哥自己現在過得很快樂。除了布萊恩以外,再也沒有家人願意收到她的來信了。父母、哥哥和姐姐都對她離家遠走耿耿于懷,認為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第一、嫁給了一個基督教徒;第二、婚禮儀式太草率;第三、婆婆居然離過兩次婚,而且現在竟然嫁給了一個猶太人並定居到加拿大去了。

  她給凱做了馬森哥雞肉和小牛肉片,烤了一塊穆哈咖啡夾心蛋糕和一罐黃油曲奇餅。

  米妮?卡斯特韋特夫人可真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凱和羅斯瑪麗夫妻總能聽見她扯著嘶啞的嗓子,喊出獨特的美國中西部女高音,那聲音簡直能夠穿透臥室牆壁:“羅曼,快上床睡覺!都十一點二十了啊!”五分鐘以後,又傳來她的叫聲:“羅曼!還沒睡吧?給我拿一杯沙士K ()來!”

  “我真不知道他們居然還會演電影《爹媽壺》呢。”凱調侃道。羅斯瑪麗笑起來,但她並沒有真正領會到丈夫這句話的含義,凱比她大九歲,有些典故羅斯瑪麗不是很熟悉。

  接下來幾天里,凱和羅斯瑪麗見過了7F室的古爾德夫婦,這對老夫婦很和藹;還見過了7C室操德國口音的布魯恩夫婦和兒子沃爾特一家三口;走廊里,還見到了其他鄰居,彼此都很有禮貌地微笑著點頭打招呼:有7G室的凱勒格夫婦,7H室的斯坦因先生和梅瑟夫婦,還有7B室的杜賓和德沃爾。(很快,從門鈴以及放在門墊上的信封上,羅斯瑪麗就知道了每個鄰居的名字,她也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麼過意不去。)7D室的卡普夫婦似乎還在度假,因為整整這一個夏天,他們也沒露過面,而且也沒見有什麼來信;7A室的卡斯特韋特夫婦,仍然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羅曼!特里哪兒去了?”他們要麼躲在屋里不出來,要麼就是出入時間特別沒規律。這對老夫婦家的房門正衝著電梯,門墊上的信件很容易被人看到。他們的航空信件來自天南海北:有蘇格蘭的霍伊克,法國的朗雅克,巴西的維多利亞,澳大利亞的塞斯諾克……還同時訂閱了《生活》和《瞭望》兩份雜志。

  羅斯瑪麗和凱根本就沒有看到或感覺到過特倫奇姐妹、艾德里安?馬卡托、基斯?肯尼迪以及珀爾?艾姆斯此類人的存在,或者是這些人的追隨者的邪惡身影。杜賓和德沃爾是同性戀,除此之外,其他人看上去都平淡無奇。

  幾乎每天晚上,凱和羅斯瑪麗都能聽到卡斯特韋特夫人那濃厚高亢的美國中西部喊叫聲,他們覺得這事很蹊蹺。後來才明白,原來老夫婦那套公寓和他們這套公寓原本就是一套,他們住的是前面較大的那部分。此時,又傳來老夫人爭辯的女高音:“我確定,那事百分之百不可能!我的意見就是,千萬別告訴她!”

  一個周六晚上,卡斯特韋特家里舉行派對,當時有十來個人參加,大家又說又唱的,鬧得動靜很大。凱向來就貪睡,所以基本上沒受什麼影響,一會兒就睡著了。可是,羅斯瑪麗一直躺著睡不著,總能聽到隔壁傳來不成調的歌聲,還有長笛或單簧管在伴奏,直到淩晨兩點,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羅斯瑪麗每隔三四天都要到地下室去洗衣服,只有這時,她才會想起哈奇的警告和疑慮,也只有這時,她才會感到驚惶恐懼。通往地下室的電梯非常狹窄,並且沒有人操縱,這就夠讓人感到忐忑不安的了。而且,過道里的地板磚已經磨得發白,牆邊碼著幾臺破冰箱,有時候還能聽到遠處傳來沉悶的腳步聲,或者會有不知哪家的門砰的一聲關上,樓頂鐵絲籠里的燈泡發出炫目的光線……假如乘電梯的過程中,電梯再突然吱嘎吱嘎地響幾聲或抖幾下,豈不是更令人毛骨悚然!

  一到這個時候,羅斯瑪麗就會胡思亂想:不久前,有人在這里發現了一個用報紙裹著的死嬰,是誰的嬰兒呢?怎麼死的?又是誰發現的呢?扔死嬰的人有沒有被抓、被判刑?她甚至還想,自己是否應該像哈奇一樣,也到圖書館去找幾份舊報紙好好讀一讀。可是,那樣做,只會加劇這種恐懼。況且,一旦確切知道發現死嬰的位置,極有可能就是走到洗衣間的必經之地,還要沿原路返回電梯間……那種驚悚,實在讓人無法承受!所以,羅斯瑪麗最後決定,了解越多就越恐怖,還是不要知道為妙。可惡的哈奇,好心的勸誡,可惡的勸誡!

  洗衣間簡直就像一個監獄:水汽籠罩著磚牆,鐵絲籠里嵌著過多的燈泡,一個挨一個的水槽全部罩在鐵絲網里,比別處足足要深一倍。公用的洗衣機和烘幹機都是投幣式的,在多數上鎖的小隔間里,存放的都是住戶自家的洗衣設備。羅斯瑪麗總在周末或平時下午五點以後才來這里洗衣服。平時,總有一群洗衣服的黑人婦女比她來得早,她們總是一邊熨衣服一邊瞎聊。但是每當看到羅斯瑪麗這位陌生人時,說笑聲就會戛然而止。她朝每個人都友好地微笑,努力讓自己保持神情自若,可那些黑人婦女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了,這種情景叫她很尷尬,也很壓抑。

  轉眼之間,凱和羅斯瑪麗搬到布拉德福德公寓樓已經半個多月了。一天下午,五點一刻,羅斯瑪麗在洗衣間一邊等著往漂洗的衣物里加柔順劑,一邊翻著《紐約客》雜志。這時,一個年齡和她差不多的女孩走了進來,女孩一頭黑發,長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那種很上鏡的臉蛋。羅斯瑪麗吃了一驚,難不成是——演員安娜? 瑪麗亞?阿爾珀蓋蒂?只見她上身套著一件寬松的杏黃色真絲襯衫,下身穿一條黑色短褲,腳蹬一雙白色涼鞋,手里拎著一個黃色的塑料洗衣筐。她衝羅斯瑪麗點點頭,便扭過頭去,徑直走向一臺洗衣機,掀開機蓋兒,把臟衣服塞了進去。

  但是,據羅斯瑪麗所知,安娜?瑪麗亞?阿爾珀蓋蒂並不住在布拉德福德公寓樓,或許今天她只是來這里串個門,幫朋友料理料理家務什麼的。走近了仔細一看,羅斯瑪麗才發現女孩並不是安娜,這個女孩鼻子又長又尖,神情舉止和安娜也大不相同,但是她們兩人之間的確有相似之處。突然,羅斯瑪麗意識到女孩也在盯著她看,表情有些疑惑,她尷尬地衝羅斯瑪麗微笑著,洗衣機已經塞滿了臟衣服,蓋子也已經關上。

  “對不起,”羅斯瑪麗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歉說,“哦,實在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安娜?瑪麗亞?阿爾珀蓋蒂,所以盯著你看了半天。”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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