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折了一枝桂花拿在手里把玩,這是杭州今年新進的,早早送來為中秋做準備,每一盆都是百里挑一的。但宸妃的心思卻不在花上。
日前與莫輕寒所議之事,今日想來倒是有些後悔。這計策是為明如月所定,如今用在一個修媛身上是否有些……心里衡量著利之大小,宸妃瞇了瞇眼,將花揉碎棄于地上。
罷了,明如月如今雖然恩寵猶在卻也大不如前,這一次就先放過她吧!
“皇上今日還是沒有讓江修媛侍寢?”宸妃扶著綠蘿坐下,涼亭里只留了心腹伺候著。
此時晚霞鋪天,人影倒是有幾分模糊,遠遠地瞧著只見身姿娉婷,令人心生向往。
綠蘿接過宮女端來的銅盆讓宸妃凈手,並沒有答話。待宸妃凈手畢了又奉上茶點。
“皇上的心思是越來越難猜了……”
“奴婢聽說那日江修媛暈倒了,皇上下了朝立刻就去了,接著也賞了好些東西。只是並沒有責問明貴嬪的意思,江修媛也沒多話,只說自己不懂規矩,還替明貴嬪說了好些好話。”
宸妃笑睨了綠蘿一眼,“怎麼,想不通?”
綠蘿低了頭,沒再說。
“這個江修媛可比麗容華聰明多了。”這樣聰明的人,留在身邊總是不放心的,就算她對自己示好又如何,哪一天反咬一口也是說不定的啊!“旁的事兒你仔細琢磨琢磨,放在這宮里都說得過去,就是她陪著那個段寶林一起罰跪,也是個以退為進的法子。這宮里哪有這麼好的情意啊。”說到這里,宸妃嗤笑一聲,皇上的心思重,有時候挑明了說反倒不好。什麼事兒啊,你得讓人自己去琢磨,得來的道理那人才信。若都是別人說,總是存了幾分疑的。況且那九五之尊的心思,本就難測。這天下都是他的,予取予求,斷不是旁人能體會得到的。
宸妃端起茶飲了一口,又道:“如今我只是猜不透皇上的意思。這個江妘笙確實有些姿色,人也聰明,能入陛下的眼這沒什麼。可陛下一下子將她晉作修媛,看架勢是要寵愛一時,卻又沒讓她侍寢。你說,皇上這到底是寵她,還是不寵?”
綠蘿搖了搖頭,“娘娘都猜不透的事兒,奴婢怎會知道。”聽得宸妃這一席話,綠蘿只覺得自己還是太過膚淺。她看了看天邊的晚霞,又低下頭。面上帶著平淡的笑意,她注意著宸妃的需要,但心里已掐滅了自己那一點兒蠢蠢欲動的欲望——不要再去妄想靠近皇上了,連陪人一起受罰都有那麼多心思,自己還是安分些吧,或許這樣還能活得久些。
“算了,反正前面有明貴嬪替我們操心呢,不急。”宸妃真的不急,綠蘿的那些心思她看在眼里但並沒有點破,只是讓她知難而退。畢竟綠蘿跟著她還算忠心,辦事兒也還得力。至于那一點兒妄想,這宮里,誰沒有呢。
“蕭淑儀的生辰快到了吧,我記得就在中秋之前。”
“是。就在八月十二,皇上已經吩咐了這次要好好替蕭淑儀慶賀。”
“唔……是該好好慶賀,如今蕭淑儀有孕在身,自然不同往日了。你也替我好生備一份禮。”
“是。”
江妘笙把冰鎮的酸梅湯擱在桌子上,遠遠地瞧著落日發呆。芷蘭殿里早在晉修媛的旨意下來時就置了冰鑒,如今是清爽宜人。這幾日,段瓊兒都跑來消暑,江妘笙見她來回不便就命人把自己這里的冰鑒送了過去,至于自己這里,自然還會有人送來的。相信內府司的人也會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會再克扣段瓊兒了。
這個瓊兒啊!
那日自己暈倒了,醒來就看見她腫得跟桃子似的眼睛。其實是自己害了她,陪她一起受罰是應該的。自己只是不想良心上太過于不安罷了,結果還是賺了她的眼淚。
“主子,該吃藥了。”妙彤輕輕地走了進來,手里拿著藥。
“嗯。”
江妘笙應了但也沒見動作,依舊呆呆地看著外面,直到那一輪紅日消失在黑厚的宮牆後。
“玉珍調走了吧?”
“是,那日明貴嬪走後她就被內府司的人調走了。”
江妘笙站了起來,這才覺得手臂有些麻了,自己活動了一下。
“那日我倒是做得有些急了。”江妘笙對妙彤笑了笑,“還是被那旨意亂了心啊……”雖然自己的目的不在于此,但還是驚喜的吧。
妙彤寬慰地回道:“遲早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宮里又不是只有一個明貴嬪。”
江妘笙點了點頭,確實,這宮里不是只有一個明貴嬪,還有皇後,還有宸妃。至少自己目前並沒有和這兩個人鬧翻。
“對了,主子,蕭淑儀生辰,不知主子可有主意送什麼做賀禮?”妙彤將藥遞到了江妘笙手里,不容她再無視。
江妘笙有些無奈地接過藥,苦笑道:“我早已好了,不用再吃藥了。”
“這是最後一服了。”妙彤不退讓。
江妘笙看了看藥,皺著眉,她實在是討厭喝藥的。
“蕭淑儀的生辰,照規矩送些好的去就是了。”江妘笙又把藥放了下來轉移話題道,“怎麼突然來問我要主意?”
“這不是皇上重視嗎,您就不送些特別的,去討皇上歡心?”
江妘笙歪了歪頭,而後失笑——討皇上歡心。這宮里啊,明明是蕭淑儀過生辰,可因為皇上那日必定會去,所以眾人都會好好準備吧。只要有一絲能抓住皇上興趣的可能,宮里的人都不會放過的。
“你家主子我,還需要這麼做嗎?”江妘笙一笑,心里卻滯了一下。不需要嗎?
這麼一滯,江妘笙反倒一口氣喝了藥。奇了,倒是沒那麼苦了。或許,自己的心已經比藥還苦了吧。
八月十二,風清月白。
挽花亭里置了錦繡,宮里一眾妃嬪均在席上。就是多病的皇後也帶著笑意坐在那兒問候著蕭淑儀。眾人都隨意說著話,眼睛卻老往路上瞟——怎麼皇上還不來?
江妘笙坐在一角,卻提不起什麼興趣。
“江姐姐?”
“嗯?”江妘笙側頭,見鬱詩嵐帶著疑惑的表情。
“江姐姐,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鬱詩嵐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宮里爾虞我詐的日子讓人耗損心力,還是刻意要討得皇上歡心,她最近明顯瘦了下來,本來圓潤的面頰此刻顯得很是削瘦,下巴尖尖的,別有一番風情。
“沒什麼……只是有些羨慕蕭淑儀。你看。”江妘笙朝著蕭絡惜的方向揚了揚臉,“今日看來,真是人月兩圓……比中秋也不差了……”
鬱詩嵐看了看那邊,又對江妘笙笑道:“姐姐如今聖眷正濃,何必羨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