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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時間:2012-11-23 07:36   來源:

  第二十章

  處理好那部手機後,我往屋里走,前大門突然被推開,原來是艾瑞娜在等我回來。我抓住艾瑞娜的手腕,把她拉近。我們的臉頰貼在一起,她的臉上都是汗水,能聞到汗漬味。她胸部起伏,呼吸緊張。我用手捂著她的耳朵,盡可能低聲說:“我們去溫室吧。”那是我們的領土上唯一有透明牆的地方。

  她點點頭。我們倆立即分開。她大聲說道:“我好怕,帕特!”

  “沒事,我知道他們現在想怎麼樣,至少知道他們下一步要我做什麼。”我大致和她說了剛才的通話內容。

  “帕特,下一步我們該怎麼應對?這些人在恐嚇我們,我們得叫警察。”

  “不能叫警察,他們會知道的,會知道一切。”她衝進大廳,我緊跟在她後面。“難道要一忍再忍嗎?”

  “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

  “但總是有選擇的。”

  “你不是善于做抉擇嗎?”她繼續數落我:“我不是那個把一生都獻給電影事業但最後被那該死的電影拋棄的人。”

  我眨了眨眼,僵在那里,抓住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她用手指示意我:繼續。

  我再次摒住呼吸。

  “你說得很有道理。那說明什麼?一個騷擾電話就能讓你放棄我們的婚姻嗎?”

  “當然沒那麼簡單。”

  “因為我應該知道你在悄悄地對我產生不滿。”

  “哪里的話?你是婚姻的當事人,我們兩個需要相互溝通。”

  “僅僅九天!”我大聲吼道,聲音大得讓我們倆都嚇了一跳。艾瑞娜往後退了一步,我感覺喉嚨酸苦,無法控制自己,“我走了九天,不到兩個星期,你就不能他媽的等九天再跟我說清楚嗎?”

  “只有九天嗎?”她激動起來,“你走了一年了,從經紀人給你回電話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消失了。”

  她瞪著眼,轉身雸一聲推開後門走了出去。我用手掌根搓著臉頰,垂下頭,吐了一口氣,為了鎮定下來,我默默地從十往後倒數,數到零後馬上跟了過去。

  我推開萩萩響的大門,溫室的熱氣迎面撲來。我們抓緊對方,她緊緊圈住我的脖子,由于太用力讓我感覺生疼。她的額頭壓著我的下巴,我低著頭俯就她,兩人呼出的氣又熱又潮。我放開手,兩個人身體分開,艾瑞娜轉動手指繞著溫室內劃了個圈。我們抬起花盆,爬到花架下,摸摸柱子,到處搜尋。半透明的壁板讓我們的搜查工作開展得很順利,搜索完畢後我們隔著一個窄小的臨時鋁桌互視對方。

  我們只能用內心交流——可能還有攝像機。不過盡管如此,在潛入者的虎視眈眈之下,我們還是笨拙地摟抱在一起。從發現第一個隱藏的監視設備,到發現標記好十幾個設備安放位置的房屋平面圖,所有的壓力和恐懼感都在這第一個相對私密的時空中得到釋放。我的拳頭重重打在這個臨時搭建的桌子上,鋁桌面凹了進去,手關節結痂也被震裂,兩個陶盆被震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這些王八蛋潛入我們家,走進我們的臥室,讓我睡在他們安放的竊聽器上。他媽的,他們到底要從我們這里拿到什麼?”我盯著地上的碎片,等待火氣消退。表現不俗,帕特!有膽識,竟用發脾氣的方式來對付面臨的高手。

  “他們聽到了所有話,”艾瑞娜說,“所有的爭論,所有的細節。聽到我星期二在餐桌上告訴你的所有內容。上帝!帕特!上帝啊,我們的生活空間里沒有一寸是屬于自己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得找個辦法來了結這件事。”她顫抖著嘴唇問道:“‘這件事’指什麼?”

  “跟外遇無關,不是一個學生或者一個惱羞成怒的電影明星的問題。不管這些家夥是誰,他們可是行家。”

  “哪一行?”

  “就是幹這種事的。”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風扇緩緩的轉動聲打破了溫室內的沉靜。我用手背抹抹襯衫,上面留下了深紅色條紋。

  艾瑞娜看著撕裂的結痂說道:“哦,那你怎麼……”她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這事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于是,我把從傑里到基思,從莎莉警探到靴子印,以及剛才對手機撒謊的事一一告訴了艾瑞娜,剛才我說我站在下水道的蓋板上,可他並不知道我根本沒有站在上面。

  “看來他們不是一直都在監視我們。”她說。“沒錯。我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監視盲點在哪里。他們好像在撤回監視。問題是他們為什麼還要告訴我屋里竊聽器的位置呢?”

  “可能還有別的什麼局吧。”她深深吸了口氣,揮揮手,似乎想要把手甩幹,“帕特,電子郵件里會是什麼鬼東西?”

  我的胃在翻滾,心里七上八下,口幹舌燥。“我也理不出什麼頭緒。”

  “我們能做什麼?一定還能做些事。”透過溫室綠色的板壁,她很無奈地望著我們對面的房屋。我們只能待在這里,兩人抱在一起,無家可歸。“如果他們知道你到警察局的具體細節,那就說明他們在警察局有內線。莎莉警探會不會參與這事?”她本能地壓低自己的聲音,如同耳語一般。

  “不會是她。”艾瑞娜很疑惑地看著我,于是我又補充道:“我就知道不是她。不過,她為什麼會告訴我靴子印的事?靴子印可是會牽連到警察的。”

  “好了,即使排除了她,我們也不能再去找她,他們會發現的。”

  “我懷疑她幫不上我們。不管找什麼人求助,級別都要高于分局的警探。”

  “好。那我們就去找她的上一級。上一級的洛杉磯警察局如何?”

  “不行。靴子的品牌與特警有關,所以我們不能信任市里的警察。”

  “那我們就是需要聯邦調查局或其他人的幫助。”“那些家夥可能會發覺。”“如果他們發覺了,我們需要在乎嗎?”艾瑞娜問,“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不照辦,他們準備使用什麼來恐嚇我們?”

  “我想等出現狀況時,必將又是出乎意料的。”我說。她渾身瑟瑟發抖。“如果再尋求幫助,會有危險嗎?”

  “我想我們首先應該了解這些家夥到底想要什麼,否則,不管是跟警察、代理人還是其他什麼人交涉都是徒勞,我們已經從這段經歷中獲得了寶貴經驗。”

  “你想按照他們的指令行事,因為你害怕一旦不服從他們,他們就會報復,是吧?”她問道。

  “是的,我當然害怕,”我說,“我願意相信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這就是問題所在,”她氣憤地說,“他們一直在試圖讓我們相信這一點。可我們又不認得能幫到我們的大人物。怎麼辦呢?”

  “首先,我們得把牆壁上的那些竊聽器清理出來。至少,他們指認的那些竊聽器還在那里,趕快去把它們清理掉!”“為什麼要快?”

  “因為午夜前所有的這些證據都要進入下水道。”由于握著探測器,胳膊感到有些發脹。我吃力地慢慢用探測頭掃探客廳的南牆。雖然掃探了每一寸平面,也碰上不少誤報,但我們最後也只是找到了房屋平面圖紙上標記的竊聽器。至少可以說,我是在用他們提供的儀器來探測他們安裝的竊聽器。盡管屋內灰塵滾滾,我們還是關上了所有的窗簾和百葉窗,屋內的房間就像是一個個幽閉的小溫室。

  屋子角落扶手椅上放著一個洗衣籃,里面雜亂地裝滿了電纜、微型攝影鏡頭、發射器、安裝板、各種護套和一個接線盒,盒子是從屋外空調風機後面挖出來的,用于承接各種光纖。樓上看上去支離破碎:家具東倒西歪,不是裂縫就是腐爛,牆壁殘破,畫框、鏡子、書散落一地。廚房里杯盤狼藉,客廳櫥櫃半開半掩,抽屜和藥櫃里的東西都被掏空,倒進了化妝室的水槽里。連續幾個小時我們都在沉默和恐懼中忙碌著。

  灰塵和石膏灰飄落在我汗津津的胳膊上,形成了斑斑點點,當我用探測器探測門的內框時,果然不出所料,綠燈閃亮起來。我從口袋里掏出打印圖紙,核對最後一個紅色圓圈的位置,我從椅子上走下來,輕輕敲打那個位置。艾瑞娜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過來,拿著錘子在石膏板上打出個小洞。

  我邁過一段用裝飾釘釘好的邊框飾條,把探測器放在一塊後翻的毯子上,伸展酸痛的雙臂。這張被撕裂的地毯邊放著一堆在櫥櫃和抽屜里找到的照片,還有一些是艾瑞娜六個月前打印並鬧著玩藏起來的,這些照片被放在一起就是一本可視的“克里夫筆記”,見證了我們之間關係的發展。在棕熊籃球比賽賽場外面一起吸煙;在這幢房子里吃的第一頓飯:把搬家用的箱子壘成一個臨時的飯桌,在上面吃越南外賣;我笑嘻嘻的,手中舉起頂峰電影制片公司給我的支票,作為一個創作者,這是我的第一桶金,背景是艾瑞娜為慶祝這件事烤的不規則大蛋糕。我們就是這樣,做些令人傷感的純情小事來為自己慶賀,盡管當時我們都能感覺到自己在對方面前表現得有多麼愚蠢,我盯著蛋糕,蠟燭倣佛還在冒煙。可是,當時許的願都是錯的。令人難以置信,連日來的不幸讓我們意識到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們的問題就已經存在。

  一段電纜線繞在她的拳頭上,艾瑞娜後退幾步,從小洞里用力往外扯,好像是在扯釣魚線。嵌入的電纜線碰碰磕磕地被拉了出來,在牆上刻下一道溝槽,電纜線經過我們的婚紗照相框後面,相框被纜線勾脫出挂釘後落在地上,玻璃裂碎,在我們甜蜜的笑容上打上了不少叉痕。

  剝落的電線槽彎彎曲曲地通過天花板向北行走,最後電纜線從吊扇那里被扯了下來。

  艾瑞娜松開手中的電纜線,身體有些搖晃,微微彎腰,雙手打開,氣喘吁吁。過了一會兒,她低頭看著自己通紅的手掌心,忍不住抽泣起來,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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