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朵慨然嘆道:“秦始皇確是千古一帝,可是他焚書坑儒,罪過極大。”
黃櫨說:“那是因為儒生欺騙他,術士也蒙蔽他,他是為了復仇,為了發泄。你說,像秦始皇這樣的傑出帝王,你能不為他獻身嗎?”
蘇朵說:“教務長,咱們不談論這個了。”
黃櫨說:“小朵,你不要叫我教務長,不要在業余生活中也叫官稱,你以後叫我櫨姐好了。”
“好,櫨姐,你看看我的詩集吧。”
“好,我看看。”
蘇朵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一本自己制作的詩集,遞給黃櫨。
黃櫨慢慢打開詩集,只見一行行小楷,清秀娟麗,第一首詩寫道:
七絕
? 醉酌桃花源
琴瑟魂牽偏愛山,枕菊杖霧性飄然。
烏紗百頂雲拂去,醉酒桃花世外源。
黃櫨讚道:“這首詩意境很高,有些避世的味道。”
她又翻到第二頁,只見這首詩是:
七律
? 榮祿故居遐思
榮祿故居何處尋?文丞相祠柏森森。
朱門緊鎖思茅盾,藍目開顏憶查君。
袁府誰憐公子血?崔宅堪索牡丹魂。
寂寞空巷追簫去,拄杖恍惚夜叩門。
黃櫨問:“這首詩寫的是什麼意思?有許多名人典故。”
蘇朵微笑著說:“多少事,盡在不言之中。”
黃櫨也不便多問,又翻到第三頁,只見這首詩是:
七律
?? 憶友人
文心漂泊任西東,俠跡無痕笑縱橫。
雪入漢中古道沒,童飛珠海新燭明。
才高方有文姬淚,華蓋何曾玉環風。
橫看江山萬里卷,溢酒半杯已朦朧。
黃櫨問:“什麼友人?”
蘇朵嘆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彈指一瞬間,南柯一夢,轉眼即是百年。”
黃櫨又翻到下一頁,只見寫道:
七律
??九寨溝即興
九寨溝間九寨風,峰回路轉見玲瓏。
巧逢地落堆顏色,笑遇天雕更面容。
五彩石生湖水秀,萬千株蕩銀河生。
遙觀雲嶺雲遊處,一半皎白一半茸。
黃櫨呷了一口茶,說:“這首風景詩挺有風格。”
她又往後翻,看到是兩首七律詩,武術述懷一組。
七律
? 武術述懷(一)
中華武術數千年,非夢非雲亦非煙。
王府常思端茶客,胡同醉看提籠仙。
武當雪踏三豐夢,終南雲藏岳武篇。
望斷陳家溝里霧,江湖不見太茫然!
七律
? 武術述懷(二)
一鳥輕裘天下傳,拔刀環顧心茫然。
萬安空拜董公墓,深縣悲吟郭老篇。
俠氣漸消劍未老,粉香日長淚已幹。
臥杯獨坐夕陽里,滿目枯藤無力眠。
黃櫨問:“你還喜歡武術?怪不得練對打時,我看你挺在行。”
蘇朵幽幽地說:“我小時候身體弱,練過楊氏太極拳。”
黃櫨說:“幹咱們這一行,得文武雙全,武術是基礎,在執行任務時經常用得上。”
黃櫨又翻下去,只見是一組“幽懷”詩,分別是:
七絕
??? 桃源
曲徑通幽惆悵疑,暗香浮動辨東西。
桃源豈有此園妙,一縷清香撲朔迷。
七絕
??? 葉落
葉落空庭已曉秋,亂紅遷過知難留。
一年一度飄黃處,香內有香樓有樓。
七律
??? 枕石
瀟灑秋風羈旅情,碎石花雨任西東。
涉川片硯當真事,擎淚細竹為不平。
臨水自觀璀璨草,摘桃笑飲咖啡羹。
香河園里枕石醉,春夢依稀到天明。
七絕
??? 喚春
桃李春風踱步閒,一亭一柱太纏綿。
遊人莫嫌春將老,瑞雪紛飛又一年。
五絕
? 賞雪
登高西山近,賞雪萬樹梨。
湖海一舟遠,此屋最樂棲。
五絕
? 佇花
桃源在何處?竹林幽深地。
頑童抿笑指,踏水涉花溪。
五律
? 幽趣
花映園林暮,柳掩一水春。
白鷺知何去?黃鶯高入雲。
小徑幽歌近,高臺吟誦真。
遺風唐宋切,一步一失魂。
七絕
??? 蟬鳴
水面微風綠浪開,鳥聲啼過香河臺。
閒雲欲送蓮花雨,一片蟬從柳外來。
七絕
??? 鄉思
城外琴弦夜未央,輕搖蒲扇水清涼。
千窗明亮燈無語,有人夢里說故鄉。
七絕
??新竹夜雨
悠悠昨夜一片雨,拂曉開門春水深。
更喜驅車竹翠綠,一竿一葉太天真。
還有一組蚑竹的舊體詩:
??? 吟竹
竹林曾有醉七賢?青眠脫俗順自然。
風過垂蔭飄雨徑,階前生筍送佳餐。
梨香躑躅當軒潤,桃韻徘徊倚岸鮮。
誰憶東湖陌上柳?半含細雨半含煙。
??? 夢竹
一簾幽夢品淒清,獨臥竹林醉意濃。
恍把細竿當墨筆,雲上揮灑最朦朧。
??? 道竹
誰栽蕭瑟數十竿?一片癡心臥翠眠。
不競妖嬈爭骨色,春別秋去最悠然。
??? 畫竹
神姝上乘此獨尊,潑墨凜然氣宇深。
急雨忽來多變幻,力搖群臂長精神!
??? 倚竹
獨倚蒼竹獨傍秋,清茶狂飲自風流。
一竿新綠雲窗近,拾得心靜枕石頭。
七絕
??? 瘦竹
滄桑空腹伴老昏,霜襲昂首笑淩雲。
塵俗脫盡身心凈,堅挺節節一縷魂。
七律
??? 蚑竹
迎風看雯意從容,管它東西南北中。
君子一茗留風韻,佳人雙眼盼朦朧。
清新自有清心骨,狂放但生豪放情。
石上寒煙多眺望,江湖千里一潭水。
黃櫨一口氣讀完蘇朵寫的詩,頓覺神清氣爽,如同飲了甘甜之水,她嘆道:“果真是江浙佳人,豪門才女,櫨姐願認你做幹妹妹。”
蘇朵聽了,羞紅了臉:“櫨姐,你都是少校軍階了,我才是個小學員,哪里敢高攀呢?”
黃櫨輕輕地攬過蘇朵的一只手,說:“我就欣賞你這才貌雙全的嬌娃。”忽然,她想起了什麼,問道:“小朵,前天夜里你有沒有出屋?”
蘇朵想了想,說:“哦,前天夜里,衛生間的馬桶堵了,偏偏白天吃了個涼木瓜,把肚子吃壞了,沒有辦法,只好出門……”說到這里,她的臉上緋紅,垂下了長長的黑睫毛。
“院里又怕撞見巡邏的衛兵,只好走得遠一點,到小樹林里方便了。”
黃櫨走進衛生間,看了看馬桶,問:“馬桶修好了嗎?”
蘇朵說:“第二天早餐後,我叫辦公室的人修了,沒有再堵。”
黃櫨按了一下馬桶的開關,清涼的水“嘩啦啦”瀉了出來。
“管道太老了,年頭長了。”
“不是管道的毛病,這種臺灣制造的馬桶,出水口有些狹窄,不夠通暢,看來光美觀還不行。”
黃櫨一眼看到馬桶旁邊的一個木椅子,椅子上放著一摞書籍。
“你真是好學,上廁所的時候也看書。”
她撇到一本《蔣介石日記》,問:“這本《蔣介石日記》是什麼時候出版的?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蘇朵回答:“是香港出版的,出版時間是今年3月。我已經看完了,你要看就拿去吧。”
“在哪里買的?”
“金熾托人買的。”
“好,我借去看看。”
黃櫨把這本厚厚的《蔣介石日記》抽出來,放到書桌上。
蘇朵笑道:“蔣總統在日記上寫他一生最大的毛病是好色,你說多有意思。”
黃櫨說:“據說他年輕時非常風流,在上海和張靜江、戴季陶、陳果夫辦交易所時,經常到妓院和妓女鬼混,還到蘇州、杭州尋花問柳,跟宋美齡結婚後,就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蘇朵說:“我聽說在40年代他老人家看上了陳立夫的外甥女,宋美齡發現他們的私情後,把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弄到美國留學去了,弄得老人家無可奈何。”
兩個人“咯咯咯”地笑起來。
“小朵,無錫小調很好聽,你能不能給我唱一首?”黃櫨把茶杯捧在手里。
“好,我唱一首給你聽,可別笑話我走調呀。”
“不會的,我洗耳恭聽。”
蘇朵輕聲地唱起來:
小巷彎彎的
在繁星中搖蕩
一彎明月落地
我彎腰拾起
是一把開啟
友誼的鑰匙
輕輕地叩響
小巷薄薄的牆
還有知音的心扉
深處、近處都是
古城厚厚的
傳說
還有夢一般的故事———
黃櫨已沉浸在蘇朵幽婉的歌聲中。
蘇朵的眼睛濕潤了,她望著窗外,倣佛在空中尋覓著什麼。
黃櫨問蘇朵:“你在大陸那個親戚遇到中共的迫害,沒有自尋絕路吧?”
蘇朵搖搖頭:“沒有,但精神已經崩潰了,身體很弱。”
黃櫨說:“1955年,毛澤東曾經信任的高崗被打成反黨集團頭子。高崗精神崩潰了,舉槍自殺,震驚世界。畢竟他已位居中共政治局委員了。”
蘇朵幽幽地說:“死人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黃櫨說:“歷史上死人不計其數,但被人整死實際上是很悲慘的事情。戰國末期,秦國戰五國聯軍殺8萬人,伐韓殺1萬人,擊楚殺8萬人,攻魏殺24萬人。前262年,秦國大將白起擊趙,殺42萬人。前207年楚霸王項羽坑秦降兵20萬人。漢朝與匈奴作戰共犧牲400萬人;漢末黃巾軍起義和三國時期混戰共死亡4607萬人。兩晉八王之亂死80萬人。隋煬帝楊廣擴建洛陽皇宮,修京杭大運河共死亡272萬人。隋唐戰爭死亡2800萬人。唐朝中期五代戰亂死亡4900萬人。北宋末年,金兵屠殺1500萬人;南宋末期,蒙古族人屠殺5000萬人。元末明初戰爭死亡700萬人,明末清初戰爭死亡3500萬人。太平天國戰爭期間共死亡8500萬人,1911年至1936年死于北伐戰爭等各類戰事的共300多萬人。日本侵華戰爭中國人死亡3600萬人,1945年至1949年國軍與中共軍隊作戰共死亡軍民1100多萬人。”
黃櫨一口氣說出這麼多死亡統計數據,令蘇朵十分驚愕。她問:“你從哪里知道這麼多數據?”
黃櫨說:“我從一份資料上看到的,統計得不一定準確。資料還顯示,為修阿房宮而死的人和秦始皇死後為他殉葬的人共有130多萬,我覺得不會有這麼多死者,而且阿房宮到底有沒有修建,還是一個謎。不過金兵入侵中原、蒙古人佔領中原、清兵入關,確實殺了不少漢人。”
蘇朵嘆了一口氣,說:“這些少數民族為了徵服漢人,大開殺戒,炫耀武力,就是為了達到駕馭的目的。聽說當年清兵殺入四川,幾十里見不到一個川人。”
黃櫨說:“當年日本人入侵中國,南京大屠殺慘案震驚世界,幾萬婦女被姦淫,慘不忍睹。”
蘇朵的眼睛里充滿怒火:“一遇戰爭,女人便成為犧牲品。”
黃櫨接著說:“二戰結束前,蘇軍攻入柏林,4萬多德國婦女遭到姦淫。二戰初期,蘇軍曾秘密槍決1萬多名被俘的波蘭軍官,屍體埋在蘇聯斯摩棱斯克以西約15公里的卡廷森林里,被稱為‘卡廷慘案’。”
蘇朵說:“當時蘇聯考慮到這些波蘭軍官是最積極的一股反革命力量,為了減輕所謂負擔,便將他們秘密處決。他們被戴上手銬,帶進準備好的囚室,行刑人員用德國人制造的瓦爾德式手槍朝他們的後腦開槍,屍體扔在帶篷的卡車上,運往掩埋地點,莫斯科還派來兩名挖土機手。就這樣,關押在三座專門戰俘營里的戰犯和烏克蘭、白俄羅斯西部地區監獄里的囚犯,一個月時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由于這些波蘭戰俘是按籍貫編排,戰俘們還以為是要將他們遣返回家,真是太慘了。”
黃櫨說:“戰爭無情,人世殘酷,無毒不丈夫。1943年4月13日,柏林電臺向全世界報告一則消息:在被蘇聯佔領的斯摩棱斯克附近發現上萬名波蘭軍官的屍體,他們都是被人有步驟地處決的。”
黃櫨從蘇朵的房間里返回時,已經是晚上8點半了。她打開自己的房門,覺得屋里很熱,于是打開窗戶,又把風扇打開。她喝了一瓶果汁,覺得還不過癮,于是來到酒櫃前,拿出一瓶威士忌,倒在高腳杯里,一連喝了兩杯,感到飄逸,就像駕了雲,覺得很舒服。她關緊窗戶,把窗簾拉上,脫得一絲不挂,走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