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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有子南宮瑾

時間:2011-08-17 16:30   來源:中國臺灣網
  有水聲,還有,淡淡的梅香,有人坐在窗臺上,垂下白底墨邊的袍子一角。他若有若無地打著扇子,垂在頰邊的發輕鮆。

  屋子里面,竹制的床上,深藍色的被子隆起,一女子皺著眉閉著眼唇角微動,大概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該女子額頭很高,瑩潤光潔,一對修長的眉長入鬢角。她雖然閉著眼,眉心透露出來的淡淡的倦意卻依舊暈染出來。她並不年少,也不年邁,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相貌倒是叫人瞧不透她的年齡了。

  打著扇子的公子悠悠睜開眼睛,轉頭看向依舊在沉睡的女子,伸手入懷,掏出一封信函來。反復看了一遍,再抬眼看那女子,忽而眼神一沉,一閃而過的憤怒中夾帶著幾分不忍心。他似乎考慮了很久,將信舉到半空——是很想松手隨流水的——好久好久,終于還是收回來,仔細地疊好再次放入懷里。

  他繼續打著扇子。雖然已經過了年,三天前剛剛元宵,但春寒料峭的,顯然還不曾到扇扇子的季節。

  正在這個時候,床上那人好像夢到極為可怕的東西,不停地搖頭翻滾,雙手伸在半空之中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嘴巴張了張,一副呼喊而不能的模樣。

  公子蹭一下從窗臺上下來,閃身之間已經走到床前,蹲下身去,細細看她。

  他的唇角不自禁地勾起,果然,這女子是個很有趣的人。

  第一眼是在范府後院兒的梅花樹下面見她仰著頭看那梅花。一身粗布荊衣,發上也沒有什麼裝飾,但即使是在這樣寒酸的衣裝之下,這人傲然而立並不顯得卑微,眉眼之間幾分倦意幾分凜然還有幾分蕭瑟。因此,他就多看了她一眼,在她發髻別了一朵雪白的梅花。

  後來,他站在那里,欣賞了她如何幹脆利落地一紙休書下去,帶著幼子轉身頭也不回地就走。她真的是個有趣的女人。

  現在這個有趣的女人,似乎正在做一個極不好的夢。他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

  那時候正是初夏,玉佛寺外蔥蔥鬱鬱的已經是一片盛夏光景。

  一行車隊悠然踏著風塵而來,馬蹄之下繾綣而出的,是好一股奢華之意。

  馬車是桐木的,鏤空雕刻著雍容的牡丹圖案,每處交界都用銅鏡裝飾,陽光微微照來亮晃晃地叫路人都不得直視。

  馬車里,坐著兩個人,男的俊女的俏,並且女子腹中的胎兒已經八個月,再有兩個月就該臨盆了。

  女子的眉目非常溫潤,一只手閒閒地搭在膝蓋上,白皙手背上有一點朱砂痣,另一只手被身邊的男子握在手心里。誰都瞧得出來,這兩個人之間的情真意切。

  然而安靜不到半刻,馬車驟然停了,外面傳來喧嘩聲。再過了一會兒,鏗鏘一聲已然刀劍相向。男子的臉色忽然很不好,他拉開馬車簾子,看見家丁護衛已經倒了七七八八。

  女子亦嚇得不輕,她急急拉著夫君的衣袖,搖頭道:“不要去。”

  男子似乎遲疑了一瞬,眼神劇烈閃動。他忽然一把將妻子抱進懷里,然後拉開一段距離,細細看她的臉,看得那樣仔細,就好像,要牢牢刻進靈魂,來生也不會忘記一樣。

  然而他還是放下了她。他跳下馬車,不回頭看趴在馬車門口的妻子,只對著駕車的馬夫大喝一聲:“快走啊!快帶夫人走!”

  馬車瘋了似的朝前趕,車內女子腹中劇痛,使勁攀著馬車窗沿,透過窗戶看見那群歹人向自己的丈夫揮劍而去。

  她喊:“不要!沉珂,沉珂!不要啊,不不不,你死了我獨活,又有什麼意義?”

  混亂之中,她看見沉珂透過亂劍人群悠悠看她,眼神淒絕,面上亦是悲慟。她看見他唇角動了動,然後,下一瞬,馬車墜入深淵。

  她用力捂住小腹,然而巨大的黑暗襲來之前,她似乎才在無數的暗影里面捕獲到他最後的唇形。

  他說,對不起。

  錦娘猛然之間張開眼睛,並未回過神來就一把抓住床邊人的袍子,“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錦娘才回神,對上的卻是一雙深色琉璃樣的眸子。她急急松手,坐起來,查探衣物完好才稍稍定神。

  她穩穩地問:“你是誰?”

  那公子卻用扇子敲著自個兒的左腮,像是很困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指的是誰?”

  錦娘繼續問:“你是誰?”

  公子亦不理會她的問題,自顧自地問道:“難道說的是你前夫沈沉珂?”

  錦娘渾身一震,眼里閃過一絲痛色,“你到底是誰,又怎麼會知道我夫婿沈沉珂?”

  卻見那公子急急擺手,“不對不對,我親眼見到你按了手印的。那休書都下了,雖然還未出現過妻子給丈夫下休書的,但,他已經不是你的夫君了啊。”

  錦娘的眼神一沉,冷聲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公子卻呀一聲,臉上露出一副受傷的神色,“你不記得我了?梅樹下一別,算算也未過幾日,當時不執意問你名諱是因為你已嫁作人妻。”

  錦娘眉頭微皺,眼神猛顫,“是你!”

  那日,范府梅花樹下,神秘的公子。

  那公子卻忽然很仔細地看著她,“大概是因為沒能保護好你。”

  錦娘不解,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他是在回答她的問題——為什麼說對不起。

  因為沒能保護好你,所以才對不起。

  公子笑意濃濃,“我復姓南宮,單名一個瑾字。”

  錦娘低下頭去,“幸會,南宮瑾,我是溫錦娘。”

  公子瑾伸出扇子挑起她的頭,這才發現她眼圈兒微紅,心底有道不明的情緒。

  他微笑地看著她,悠悠道:“幸會,溫錦娘。”

  問起才知道,原來距離那日已經過了三天。錦娘被那群黑衣人下了藥,藥性很烈,直過了三天才醒來。

  錦娘忽然坐起來,急切地問:“玉玨呢?這是哪里?”

  南宮瑾睨她一眼,“這里是陳州,從京城過來快馬加鞭只消一天光景。”

  錦娘用手抓牢他的衣襟,“我問你玉玨呢?”

  南宮瑾眉頭稍皺,“玉玨?是了,我怎麼忘了,你還有個兒子,他在范府。” 
編輯:劉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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