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葛雷珍,
這次返回維也納對我是在劫難逃啊。
即在我們蜜月旅行期間,當我們從一個城市漫遊到另一個城市的時候,弗朗茲和我已經有很久沒和那些人來往了。如果說我們偶爾也會因為夫妻結伴找到樂趣,我們的關係卻因為知道這是短暫的才顯得更其牢固。
我的腳一踏上維也納的土地,就覺得自己失去了自由。我生活在一個金魚缸里。
啊,我的金魚缸,它夠奢華的。誰不渴望住在林澤大道,和貴族社會交往,從參加慶典到出席舞會忙得暈頭轉向,今天去歌劇院聽《拉美摩爾的露茜婭》,明天去維也納劇院看《蝙蝠》,然後在薩榭宵夜,誰不渴望?
盡管金魚缸的玻璃壁讓我能看到周圍的天盡頭,我卻不能越過它們,我會撞上它們。我被迫接受同樣的那些人,像我一樣被關閉在里面的魚兒。找出路是徒勞無益的,我再也不可能有獨處的時候,我轉著圓圈。
被溺愛的孩子的怨言,你會對我提出異議嗎?
孩子,肯定是的。
被溺愛,也是的。
然而,你應當理解,一部分的我痛苦。我倣佛覺得自己是個錯誤。完完全全的錯誤。事實上,我什麼都做不到,既無法接受生活給與我的,也做不到生活期待我的。
我給你說到的這個魚缸里裝滿了女人,十來個,她們下定決心來照管我,于是,我便被包圍在她們的關懷和好意之中。
我這就來給你解釋。
我剛剛到我們的家——我該說我們的宮殿,那麼多房間和花園展現出數不盡的富麗堂皇——封·瓦德堡的女人們便開始魚貫而至。不出所料,她們的目光便盯著我的肚子。有一個問題讓她們難以釋懷:我蜜月回來是不是已經懷上了?其實,只要看到我的肚子,不需要是個婦產科大醫生都能看出來沒有。然而,由于她們抱有希望,她們還是問道:
“怎麼樣,漢娜,您是不是帶著個小瓦德堡回的維也納啊?”
“不,還沒有。不過,請相信,我和弗朗茲在那里,意大利,淘到了使用說明,我們會努力加油的。”
她們露出了微笑,對我們小兩口在完成小兩口的工作感到滿意。
然而,你根本就不可能用兩句話就把這樣的女人打發走的!她們回馬再戰。這些家族的守衛者,連連生下繼承人的產蛋雞,她們從事這項工作有幾百年了;當維也納還圍著城牆時她們就在了,即在維也納還沒有城牆時她們就在了,就在維也納還不存在時她們就在那兒了。實際上,正是她們建造了維也納,以及所有貌似家族、王朝、修會、城市、國家、帝國的東西。為保證她們的權力,她們很注意傳宗接代,首先是她們自己,從母親到女兒,從姑姑到侄女,從姐妹到表姐妹,從女鄰居到女鄰居。你給她們派一個團反生育的巾幗丈夫去對付她們,她們照樣能讓這個團不得動彈,只要她們齊心協力。簡言之,經過一周的休戰,弗朗茲的母親,那個總讓我感到膽怯的老太急急趕來調查,她的丈夫則負責找她的兒子做一次男子漢之間的對話——這是弗朗茲笑著對我敘述的——以了解在我們床上是否進行過了某件事情,事情進行得是否順利,這件事是否常常進行。鑒于弗朗茲提供的回答是積極的,他們還是懷疑男人們在這種隱秘的問題上會報喜不報憂,我婆婆便想在我這兒求證情況屬實。她有先見之明,我不會對她說實話,便急遣她的妹妹薇薇雅娜出場。薇薇雅娜昵稱薇薇,是氏族里的放蕩女人,眾所周知,包括她那患痛風的丈夫都知道,她有一大堆情郎。盡管誰都不讚成她的行為,大家卻都在羨慕她,她還是逃過了譴責,因為,她鬼搞的兩個情人地位都很高,一個是內閣的,另一個是宮廷的,因此,對家族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