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鈞鑒:
目前局勢,實已至最後勝利前最艱苦危急之階段。歐洲解決法西斯德寇之戰爭,據邱吉爾之觀察,非延至明年夏季不可。東方戰局,美國之越島戰爭,雖獲勝利,而日寇以“全員戰死”,以一再冒死之增援(如雷伊泰島已增援七次),藉以拖延時間。一面則積極對我進攻,欲在盟邦未登陸之前,完成在我國內陸之交通線。邇來戰場已移黔境,對我陪都尤多威脅。日寇之必敗在將來,我之危急在今日。今日不得度過,來日則均成夢幻。如何度過今日,實有賴于全國上下之大徹、大悟、大覺醒、大悔改不可。且非猛藥不足以治危症。緩慢觀望行之,恐遺來日噬臍無及之悔。祥有五事,冒昧奉陳。如不以為謬,則盼即日行之:
(一)用人見人之事:用人必以真能打仗、真能辦事者用之,不管親疏,不管派係,只問其賢不賢、勇不勇、能不能、作不作。幹才得用,用之不疑,始可放膽作事,以全力作事。鈍刀割肉,已為今日時間所不許。
見人之事,《邱吉爾之二十四小時》一文,述邱相雖日理萬機,忙迫異常,而每日必有規定時間,見其內閣閣員,上下院領袖,當面解決一切緊急之事件。祥以為外國官廳工作,效率本已甚強甚速,而許多緊要之事,猶不以公事行之。我國行政效率本甚遲緩,一件公事經過幾個機關,上下傳遞,則非半月一月不可,實非今日緊急時期所宜。故祥以為,主席每日應規定兩三小時時間,專為與黨之常委、軍委會之委員,國防最高委員會之委員,及各院部長,參政會駐會委員等會晤,當面聽取一切報告,及解決一切緊急事宜,較之行公事手令,則快速多矣。
(二)精誠團結:語雲:“兄弟鬩于牆,外禦其侮”,今日外寇已在門前,再不趕緊精誠團結,真是束手待斃耳。第一次大戰德國潰敗,其內部有保皇黨與共產黨之爭,結果人民不滿,兩皆幾無立足之地。反之如法亡國,而戴高樂能團結其內部,終至復國,且近來更漸躋于四強之列。祥大膽說一句,我國民黨中過去出有汪兆銘、陳公博等漢姦賣國賊。由此可見,無論何黨何派,均有好有壞;截長補短,共赴國難,實為今日最要之事。非根本覺悟不可。
(三)不可敗:今日之軍事,絕不可再敗;再敗則影響全局。非用全力,真真實實的打勝仗不可。不能專等待外人之幫助。不論武器好壞有無,就是一把菜刀,都讓他用上。且最要者為軍民合作,此時是發動全國民眾,共起殺敵之時。萬不可再壓制,萬不可再聽任欺騙者之欺騙。一切都為編配好、準備好,再不可遲緩。敵人萬一侵入貴陽,再想悔改則已晚矣。前見報載,綦江只有一茶館老板,曾給過境士兵以水火,乃為全體士兵稱讚不絕。由此可見士兵行軍,不得百姓幫助之苦。璧山第九軍經過,有病兵百余人,不能再攜帶,而無處安置,後以私人關係,暫時托付于第九補訓處野戰醫院。交接之日,即有多人死亡。又聞南來軍隊過秦嶺,有凍死途中者。又聞遠徵軍及知識分子,從軍徵集期間,其夥食費每月為二千一百元,普通士兵每月則為一百九十元副食費。一則每頓可以四菜一湯,一則每日幾乎連青菜都吃不上。兩者相比,懸殊過甚。再者祥前曾一再向主席陳述:今日之連排長也要以軍校畢業者充任,實使一般士兵無升遷之望。凡此種種,實足以渙散軍心,影響戰鬥意志,關係至巨。祥以為應急加改變,對士兵之生活,立加改善;軍民之關係,立加調整;士兵之賞罰升遷,應嚴明論功,不論出身。由遠道開來,經過渝郊之軍隊,主席能親臨看視,並予以慰勉鼓勵之訓話,對軍人心理之影響至大,且即可收效于不久之將來。
(四)不可流亡:前在官邸席上,聞吳稚暉(敬恆)先生雲:“不成,政府搬到倫敦去。”此事萬萬不可。國際國內,形勢均非所許。我們現在只有全國老少男女士農工商兵,一致拼命抗敵,寸土必爭,槍盡有刀,刀盡有棍,棍盡有牙,牙盡有骨血頭顱。寧玉碎,不瓦全,絕不流亡。正視當前,始可度此難關,走入坦途。
(五)速設兵站:大軍南調,首重給養。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必須先設兵站也。今兵站未設,米菜俱無,沿途各縣鄉,不能咄嗟立辦,士兵奔走終日,不惟須忍饑,甚至有時無開水可飲,豈不大傷士氣,何能勇往拼命作戰?應請嚴令負責者,不分晝夜,速設兵站,充分儲備米菜水炭,不得缺乏,以濟軍食,而振士氣。
以上五點,全係出自肺腑之言。伏念抗戰以還,得與主席共患難八年于茲,自愧乏才,了無寸效,惟見此危局,不得不披肝瀝膽以陳。尚祈垂察擇納為禱。肅此敬頌,鈞安!
馮玉祥 敬啟
(《蔣馮書簡》,135-1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