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的軍隊繼續向前推進,直到他們和希特勒商妥的界線為止,到了29日,蘇德兩國瓜分波蘭的和約正式簽字。我仍然確信蘇德之間有深仇大恨,並相信這種仇恨絕難消釋,而且我始終希望,蘇聯一定會由于局勢的逼迫而倒向我們方面。因此,對于蘇聯這種無情殘暴的政策,我雖然感覺十分憤慨,而且在內閣中,在我周圍的人們雖然情緒激動,但我仍保持冷靜。我對蘇聯從來不抱任何幻想。我知道他們不承認任何道德準則,只顧他們自己的利益。但是,至少他們對于我們並沒有承擔任何義務。此外,在有關生死存亡的戰爭中,我們的憤怒,必須服從于擊敗當前的主要敵人這一目標。我決心對他們可憎的行為,進行最好的解釋。因此,我在9月25日致戰時內閣一文中,用冷靜的口氣說:
雖然俄國人由于在最近的談判中表現出最嚴重的背信棄義的行為而應該受到譴責,但伏羅希洛夫元帥曾經提出,如果俄國作為波蘭的盟國,俄國軍隊應該佔領維爾納(維爾紐斯)和倫貝格,這個要求,是一個完全正當的軍事要求。但它卻被波蘭拒絕,拒絕的理由,雖是很自然的,但現在看來,卻不夠充分。結果,俄國以波蘭的敵人的地位所佔領的界線和陣地,正是它當初作為一個極不可靠的和被猜忌的朋友可能佔領的那些地方。事實上的差別,並沒有像人們所想象的那樣大。俄國人動員了極大的軍隊,而且已經顯示出他們自己能夠從他們戰前的陣地迅速地向遠方推進。他們現在已和德國在邊界相對峙,而德國要想不防守這個東部戰線,是絕不可能的。它必須留駐一支龐大的德國軍隊加以防守。據我了解,甘默林將軍估計這支軍隊至少有二十個師,但很可能它有二十五個師,甚至更多,因此,一個東部戰線是可能存在的。
但是,很可能,一個對于俄國、英國和法國都有共同利益的東南戰線也會建立起來。這只北極熊的左掌已經堵住了由波蘭到羅馬尼亞的通道。俄國對于巴爾幹國家的斯拉夫民族有著傳統的利害關係。德國人到達黑海地區,將成為對于俄國的一個極大的威脅,而對于土耳其來說,情況也是如此。這兩個國家當然要共同努力來防止這種局面的發生。這正直接地滿足了我們的願望,而且也絕不會同我們對土耳其的政策發生抵觸。俄國很可能要強佔羅馬尼亞的比薩拉比亞地區;但這並不一定就會同我們的主要利益發生衝突,因為我們的主要利益是要制止德國向東南歐發展。羅馬尼亞在上次大戰期間,獲得了重大的利益,因為協約國的勝利使它免于徹底的失敗;如果在這次戰爭結束時,它僅僅喪失了比薩拉比亞及多布魯加的南部地區,它就是很幸運的了,因為為了巴爾幹集團的利益,它應該樂意地將多布魯加讓與保加利亞。就現在所能作出的判斷來說,俄國的行動所產生的反應,在整個巴爾幹半島,特別是在南斯拉夫,是有利的。因此,除了一個可能的東部戰線外,一個可能的東南戰線也會建立。它將形成一個新月形,由里加灣直到亞得里亞海之濱(也許從那里繼續延伸,越過勃倫納到達阿爾卑斯山脈)。
我們當然非常願意所有這些國家一同攻打這個唯一的共同敵人——納粹德國;隨著時間的轉移,這種可能性不應該加以排除。如果德國經過匈牙利攻打羅馬尼亞,或退一步說,如果它攻打南斯拉夫,上述的可能性很快就要實現。我們現在實行的政策,就是要鼓勵建立這個戰線,增強這個戰線,而且在這個戰線的任何部分遭到襲擊時,努力使它同時行動起來。看來,這種政策是絕對正確的。這種政策意味著要同俄國重新建立關係,正如外交大臣已經很快地預見的那樣。同時,這種政策也要求我們必須遵循首相宣布的下列政策:我們自己不要承諾對任何特殊領土問題的解決,而集中英法兩國的全部努力以粉碎希特勒主義,同時要保證“德國的恐怖”在將來很長的時期內,不會再重新落在西方民主國家身上。最後一點,對法國人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而且非常確切地體現在首相的這段話中:“我們的總目標……就是要把歐洲從它對于德國侵略所抱的那種永久而反復出現的恐懼中解救出來,並使歐洲各國人民能夠保持他們的自由與獨立。”這種說法應當經常而普遍地加以宣傳。
根據這些總的估計,我們如何處理同土耳其的談判,就比較容易考慮。我不認為,處理這個問題就像當初傳說希特勒將用二十八個師等等去侵犯羅馬尼亞的時候那麼急迫。現在看來,那個家夥由于受到警告而不去從事他在東線的事業了;不過,他當然會隨時重新使用他的威脅,而我們還有一個主要的利害問題,即使得所有的巴爾幹國家和東部戰線對德國採取敵對行動,因此,締結土耳其條約,似乎是最重要的。〔1〕
倘若最後局勢的變化是希特勒在東線受到阻礙(當然,這點在現在還不能確定),在他面前有三種選擇:
(1)對西線發動主力進攻,這個進攻可能取道比利時,而且順道佔領荷蘭。
(2)對英國工廠和海軍軍港等,或許對于法國飛機制造廠,展開猛烈的空襲。
(3)首相所說的那種“和平攻勢”。
按我個人意見,我相信只有德國在比利時和盧森堡邊界對面集中了至少三十個師,上述第(1)點,才可能發生。至于第(2)點,那個家夥似乎很可能採取這種做法;不過,他也可能不這樣做,或許他的那些現在看來更有威權的將軍們不允許他這樣做,因為害怕空襲不可避免地將造成大屠殺,因而同英國結下了血海深仇,也許將美國也卷入旋渦。至于第(3)點,如果他沒有嘗試第(2)點,那麼,看來,我們的責任和政策應該是:拒絕一切能使他擺脫困境的方案而讓他在冬季自作自受。與此同時,我們加速武裝自己並組成我們的同盟。因此,總的前景似乎遠比1914年的秋天有利,因為當時法國的大部分領土已被佔領,而俄國在坦嫩堡又一敗涂地。
但是上述第(2)點始終未被排除。這是當前令人不安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