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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2-08-07 09:17   來源:

  51

  自由並不是你不知道幹什麼好了,也不是你幹什麼都可以不坐牢了;自由是你清楚無疑你要幹什麼,不裝蒜,不矯揉造作,無論什麼功利結果,會不會坐牢或者送死,都不在話下了。

  對于惶然不知道幹什麼的人來說,自由是不存在的;對于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人,自由是不可及的。

  “從心所欲不逾矩”—— 一點兒勉強也沒有,任何外力都是無;而“矩”是什麼?就是“靈”的“自為”。你超出這個“自為”,加入了非靈的雜念,就是“逾矩”。所以說“從心所欲”和“不逾矩”又是一個東西,只不過“通俗”起見,從相對方向做了強調。

  52

  當世界上布滿了人,結成了社會,我們不得不承認,需要有統一的規則來使這個社會運轉、延續。這是人們生存所必須的。

  但這是生存的問題。它不是另一個問題,就是我們所講的人的自然屬性的問題,不是這個問題。

  自然個體本身是各個不同的,就像莊子說的,有的鳥腿長有的鳥腿短一樣,你把長的截短或者把短的接長,這對于它們的自然都是破壞。

  而社會要求的是統一,做的正是這件事;又不得不做,否則它無法存在和延續。所以從人的立場來講便是有得有失。

  實際上無論是中國人還是西方人,都一直處在這兩者之間的矛盾狀態中——你要求自由,可能就要同時接受死亡;而你接受生活,又往往必須扭曲本性。

  不過在中國的哲學里,後來有一個非常奇妙的方法,完全調和了這兩者的矛盾——

  就是說人大可繼續過他的生活,而他的心呢,是自然的;就像雲在天上,水在瓶子里一樣,彼此一點兒也不矛盾;各在各的領域里,互不相幹,安全地並存。

  這呢,也算是我的一個座右銘吧——人可以像螞蟻一樣地生活,但是可以像神一樣美麗——生如蟻而美如神。

  53

  照毛澤東的說法,有生之物,出生之時都是真老虎,後來就變成一個紙的老虎了。如果僅從審美角度講,那無論如何我更喜歡前期的孫悟空。我實在同意弗洛斯特說的那句話,就是革命只該進行一半,就是前半部分是有意思,有活力的;隨後功利、政治跟過來,精神的光芒大大減弱,最初的生氣就失去了。

  54

  愛或者美,是我在世界上,感覺到的最真實的東西了;雖然我不能保存它,甚至也不能追隨它,但是它確實是我感到了的,是我一生中唯一可見的珍珠了。在它到來的時候,可以說一切世間的、非世間的,所有其他的事情就都不存在了。

  55

  自然哲學或自然觀,至少有一點我覺得是有助于我們每個人的,就是它使我們可以看見我們本來的樣子,而不須用腦子去設想自己。當我們看到自己是什麼樣兒的時候,並不是說就由此不選擇了,接受一切宿命,並不是這樣;你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之後,你恰恰做事情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你是一只鳥兒,你就可以飛,你是一條魚,你就可以遊;你喜歡數學你就做數學,你喜歡人類學你就做人類學,你反對什麼你就反對。就是你不會在繁雜的外在要求中迷失,而故意改變你自己。

  56

  有一個歌叫:我們亞洲,山是最高的,我們永遠高昂著頭。

  我說是不是你要站山上跟人家比個兒呵?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

  而且自己還不夠,還“我們亞洲”,把亞洲都算進去。我不喜歡強的世界。太可笑了。

  就是都是要目的,要結果的,要成功,要更成功;而其實生命唯一的真理就是“春來發幾枝”——自然的生長。

  57

  自由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體現自身的戒律。

  58

  才能是天賦的內在的。人的一生或許都在發現自己才能的過程中間。如果你的才能為你帶來財富,那這個世界對你大概是不壞的;如果帶來的財富還能使你幸福,甚至給你足夠的慰藉,那這個世界該說是再適合你不過的了。才能若同財富無關,但是卻幫助你的精神升華,使你脫開這個世界,獲得內心的另一種寧靜,那我想也是很好的,甚至是更好的。

  但是才能到底不是心,而是更屬于大腦或者胳膊腿的;心如果痛苦,才能能做多少事,這實在要看心大還是才能大了。才能大于心的人,日子是比較好過的。相反的人就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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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痛恨殺戮,卻又一直在殺戮,所以人發瘋。

  面對這個衝突,就有了智者,有了宗教和哲學,找一個觀注點,找一個解釋。但是不論人怎麼掙扎,還是在自相矛盾中間,他的血液里流淌的是千代留下的基因。

  我喜歡真實,喜歡美麗,喜歡純潔的生命,喜歡就是喜歡,是至極的,此刻生死置之度外。在喜歡的一刻死,或許是至高的幸福了。但是難有這樣的完美,它讓你就在半臟不臟中間,不死不活中間,痛苦痛心中間。所以我說我喜歡革命,不喜歡政治,喜歡寫詩,不喜歡當詩人。

  60

  你把自己放在萬物中去看,便如花開草長。當你排除了妄念之後再看世界,那真是美好得不得了。我那時寫“有山有水有河流,好花好月好人間”。到柏林來也是靜的。我發現消除別的都容易,消除對自己的期待特別不易。其實是本來無一物。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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