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瀾:所以想想這三年覺得不可思議啊。
李艾:你回頭去想,其實在這三年當中,有沒有夫妻倆因為嫣兒的事情爭吵過,或者是崩潰過,或者是不開心過?
李亞鵬:不,不,從來沒有。
李艾:從來沒有?
李亞鵬:從來沒有。
李艾:那有討論過嗎?
李亞鵬:討論是經常的。
李艾:討論的最多的是什麼方面呢?是手術治療還是?
李亞鵬:很多,一個是治療的問題,一個是教育的問題。治療的話,她現在已經過了一個階段,而她的下一個治療期是她再長大一點以後,所以我們現在面臨的就是對她的教育的問題。
楊瀾:這個就是非常個人化的困難。可能其他的家長覺得,太好了,孩子做完手術我就可以把他放心地放進幼兒園,放進學校等等。但是對于你們來說因為這樣一個所謂的明星光環,其實是一種困難,是一種很大的困境。孩子會得到你們並不想讓她得到的,那種被過度地關注。所以,她是不是要去跟其他小朋友玩,她會聽到什麼樣的話,都變成一個非常讓父母產生擔心的狀況,你決定要怎麼樣來面對這樣一種狀況?
李亞鵬:這個問題是我們討論最多的。而且我們已經付諸行動了,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三歲看小,五歲看老。其實對于一個兒童的教育,三到五歲是構建他心理形成的一個最佳階段,實際上在三到五歲的時候這個孩子就已經可以建立起一個完整的自我性格。如果建立得好,將來他面對困難或者面對不公平的事情,他會有一個更堅強的心理預期。這一點上她媽媽確實做出了非常大的努力,我覺得給予孩子的愛不光是生活上的照顧,給予最多的愛是在教育上,身體力行。我們帶著孩子上了一個針對她而設置的課程,會定期帶她去郊外跟自然接觸等等,從她降臨那天開始,三年多以來從未間斷。
楊瀾:因為你們並不想把她鎖在家里面,對吧?她總有一天,要去面對這個非常復雜的世界,包括她要建立起來她和這個世界的一種關係。這些都是你們不能來替代的。
李亞鵬:對。
李艾:那當時選擇去美國做手術,除了技術上的原因是不是還有一點,就是希望這整個手術的過程中保護自己的女兒。
李亞鵬:當然了,當然了,北京話說護犢子嘛。
楊瀾:這都當爹了嘛。
李亞鵬:對啊,這是必須的,你肯定不希望在治療過程中受到太多沒有必要的幹擾。
楊瀾:你把女兒送進手術室的時候覺得忐忑嗎?
李亞鵬:我沒送,我不敢進。
楊瀾:你不敢進去?
李亞鵬:對對對,我媽和我太太陪著進去的。然後我就在那個大堂,那天到大堂我就不往里走了,我一往里走,腦子就會想象手術室的那種。
楊瀾:刀啊,孩子聲音啊什麼的。
李亞鵬:我不敢想。當時我是在大堂的花園里面等了兩三個小時,在等候的過程中,在那兒抽煙,然後我就想,那些像我們這種情況的貧困家庭怎麼辦?我們還算條件好的。我就決定回國我要捐一筆錢,要做這個基金會的第一個念頭就從那兒開始的。
楊瀾:所以那個時候其實她的媽媽是陪她進去的。
李亞鵬:對。
楊瀾:你說是不是有的時候女人比男人堅強啊?
李亞鵬:對,我媽也進去了。
楊瀾:真的?你這大老爺們兒就在外邊待著呀?
李艾:所以,我們說男人是弱勢群體,是沒有錯的。
楊瀾:不是,他們有時候經不起這個,他們真的是經不起。我記得我孩子很小的時候,第一次需要輸液,我一看那個針,怎麼好像比我想象的血管還要粗啊。然後那醫生還沒扎針,我就在那兒哭啊哭啊。
李艾:真的?你先生呢?
楊瀾:我先生就躲在外面不敢進來,真的。你是不是覺得有的時候女人比男人堅強吧?
李亞鵬:對。
趙守鎮:我特想知道你年輕的時候,特別頑皮的時候,你想過你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態嗎?像安吉麗娜?朱莉,她過去也是很反叛的,她以前真的是亂七八糟,特別鬧,有了孩子之後完全不一樣,你是不是以前也是那種經常欺負人,欺負女人的壞男人。
楊瀾:欺負女人?
趙守鎮:以前曾經是這樣嗎?是不是?
李亞鵬:我們中國男人都不欺負女人。
楊瀾:你想象過自己會像現在這樣嗎?
李亞鵬:我的反差不是特別大,因為我的家庭啊,我父親就是一個非常受鄰居或者說單位的同事們稱道的一個人,那我覺得孩子會復制自己父母的行為的,包括言行。但是我還是要承認,女兒的到來,尤其是這麼一個特殊的孩子的到來,她對我人生的改變,那是非常非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