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陸軍最高統帥部的後備軍大約有四十七個師,其中二十個師作為各集團軍群後方的直接後備,另外二十七個師留作一般後備。
這一陣勢的確實兵力和部署,我們在當時當然是不知道的;和這陣勢對峙的是:第一集團軍群,由比約特將軍指揮,計五十一個師,其中有九個師由後備軍司令部掌握,九個英國師包括在內;這個集團軍從馬奇諾防線靠近隆維的一端伸展到比利時邊境,再沿著比利時邊境後面伸展到敦刻爾克前面的海濱。第二和第三集團軍,由普雷特拉將軍和貝松將軍指揮,連同後備軍在內共四十三個師,守衛從隆維到瑞士的法國邊境。此外,法國有相當于九個師的兵力駐守馬奇諾防線——以上共一百零三個師。如果比利時和荷蘭的軍隊也投入戰爭,那麼,在這個數字上還要再加比利時的二十二個師和荷蘭的十個師。由于這兩個國家很快就遭到了攻擊,因而在5月10日這一天盟國在名義上可供使用的各種質量的師的總數為一百三十五個,或者說,實際上同我們現在所知道的敵人的師的數目是相等的。如果這支兵力得到適當的組織和裝備,並受到良好的訓練和指揮,那麼,按上次大戰的標準來說是很有希望止住敵人的侵略的。
然而,德國人有充分的自由來選擇他們進攻的時間、方向和用來進攻的兵力。法國軍隊有一半以上是駐在法國南部和東部地區的,因而比約特將軍率領的第一集團軍群的五十一個法國師和英國師,連同比利時和荷蘭能夠調來的援軍在內,就不得不在隆維和海岸之間抵禦博克和龍德施泰特指揮的七十多個師的敵軍的猛攻。德軍在波蘭較小的范圍內以大部分防彈的坦克和俯衝轟炸機相結合使用,曾證明是成功的,這次又採用這種方式作主攻的前鋒,由克萊斯特指揮德國A集團軍群所屬五個坦克師和三個摩托化師,從阿登向色當和蒙得梅進攻。
為了抵抗這種現代化的戰爭,法國部署了大約兩千三百輛坦克,其中大多數是輕坦克。他們的裝甲部隊擁有一些強有力的現代裝備,不過他們全部的裝甲兵力有一半以上編入了分散的輕坦克營,以便與步兵協同作戰。他們只有六個裝甲師[2]可以用來抵禦德國坦克師的密集進攻,可是這六個裝甲師在前線部署得很分散,無法集結起來配合作戰。英國本來是坦克的發源地,可是這時才剛剛完成它的第一個裝甲師(三百二十八輛坦克)的編制和訓練工作,而且還在英格蘭。
這時集結在西方的德國戰鬥機,在數量上和質量上都遠遠超過法國。在法國的英國空軍有十個戰鬥機中隊(“旋風”式飛機),它們是從重要的本土防禦中抽調出來的。另外還有八個“戰鬥”式戰鬥機中隊,六個“布倫寧”式戰鬥機中隊,五個“萊桑德”式戰鬥機中隊。法國和英國空軍當局都不曾給自己的空軍配備俯衝轟炸機,這種俯衝轟炸機像在波蘭戰役中一樣,在當時已經成為重要的武器,在後來挫敗法國步兵的士氣,尤其是在挫敗他們的黑人部隊的士氣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5月9日到10日的那一夜里,以大規模地空襲飛機場、交通線、司令部和軍火庫作為前奏,博克和龍德施泰特率領的集團軍群的所有德國部隊,全都跨過比利時、荷蘭和盧森堡的國境線直奔法國而來。幾乎每次都完全達到了全部的戰術突襲目的。從黑暗中猛然出現了無數支武器精良、士氣高昂的突擊隊,有很多都配備著輕火炮,在拂曉前使一百五十英里長的戰線變成一片火海。荷蘭和比利時在德國絲毫沒有提出任何借口或警告的情況下遭到襲擊,只有高聲呼救。荷蘭人信賴他們的洪水防線;凡是未被佔領或未被出賣給敵人的水閘全都打開了,荷蘭的邊防軍也對侵略者開槍射擊。比利時人成功地破壞了默茲河上的橋梁,可是德軍卻完整無缺地奪取了橫跨艾伯特運河的兩座橋梁。
根據“D計劃”,由比約特將軍指揮的盟國第一集團軍群,連同人數雖少但卻異常精銳的英國陸軍,在德軍侵犯國境的時刻,應當向東推進,進入比利時。這一行動的目的是為了攔阻敵軍並據守默茲—盧萬—安特衛普一線。在這道戰線前面,沿默茲河和艾伯特運河,部署著比利時的主力部隊。如果他們能頂住德軍的第一次突擊,第一集團軍群就去接應他們。不過,看來更可能的是,比利時軍隊會馬上被壓回來,退到盟軍的防線上。事實上,後來的情況正是這樣。人們認為,這樣一來,比利時的抵抗可以為英國和法國軍隊提供短暫的喘息機會,使他們能夠布置新的陣地。除法國第九集團軍的危急的陣線以外,這一點是做到了的。在極左翼即靠海的那一邊,法國第七集團軍應當佔領那些控制著斯凱爾特河河口的海島,而且,如果可能的話,還應當向布雷達推進,去援助荷蘭人。人們認為在我們南翼,阿登山脈是不可逾越的壁壘,在阿登山之南又有鞏固的馬奇諾防線一直伸展到萊茵河,再沿萊茵河伸展到瑞士。因此,似乎一切都取決于盟軍北方各集團軍由左側反擊,而這又取決于佔領比利時的速度。一切事情都是這樣非常詳細地安排好了的,只要一聲令下,遠遠超過一百萬人的盟軍便可向前猛進。5月10日晨5點30分,戈特勳爵接到喬治將軍的電報,命令他“戒備一、二和三”,這就是說,立即準備進入比利時。早晨6點45分,甘默林將軍下令執行“D計劃”,法國最高統帥部(英國軍隊聽它指揮)準備已久的計劃立即付之實行。
柯立恩先生任荷蘭首相時,于1937年來訪問過我,他曾向我詳細講過荷蘭洪水的驚人效力。他說,他只需從恰特韋爾的午餐桌上用電話傳一道命令,就可以按一下電鈕用無法逾越的洪水擋住侵略者。這是一個十足的無稽之談。在現代的條件下,一個大國用來侵犯一個小國的軍力是無法抵禦的。德軍在各處都突破了,在運河上架起了橋梁,或者奪取了水閘和河水的控制設備。在一天之內荷蘭防禦工事的整個外線全被佔領。同時,德國空軍開始進攻一個沒有設防的國家。鹿特丹被燒成一片廢墟。海牙、烏德勒支和阿姆斯特丹也面臨著同樣的命運。荷蘭人希望還像上次大戰那樣,德軍右翼會從荷蘭繞過去,但他們的希望落了空。
然而,荷蘭人民在遭到打擊的時候,立即以不屈不撓的勇氣團結起來抵抗侵略。威廉明娜女王、她的家族和女王政府成員,由皇家海軍安全地送到了英國,從英國繼續鼓舞他們的人民,管理他們海外的龐大帝國。女王的海軍和她的龐大的商船隊毫無保留地交給英國指揮,在盟國的事業中起了無法估計的作用。
比利時的情況需要比較徹底地加以說明。比利時境內的幾十萬個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墳墓,是上次大戰的奮戰標志。在兩次大戰之間的那些年里,比利時並沒有認真地以過去為借鑒來制定它的政策。比利時的國家領導人以憂慮的目光注視著法國內部的衰弱和英國搖擺的和平主義。他們嚴守中立。在他們再次遭受侵略之前的幾年中,他們對待互相對峙的兩大陣營的態度,無論如何從官方來說是相當不偏不倚的。對這種處境中的一個小國所擔心的問題,應當有充分的諒解,可是法國最高統帥部幾年來都在指摘比利時政府所採取的方針。他們保衛邊疆使之免遭德國進攻的唯一希望,就在于同法國和英國結成緊密的同盟。艾伯特運河防線和其他濱河陣地是可以守住的,如果英國和法國軍隊有比利時軍隊的協助,在宣戰之後及時開赴比利時邊境,就可以從這些陣地準備和發動一次非常有力的攻勢進攻德國。但是,比利時政府認為,他們的安全在于保持最嚴格的中立,他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德國的誠意和對條約的尊重上。
甚至在英國和法國參戰之後,仍然無法說服比利時人重新和過去的盟國站在一起。他們宣稱要誓死保衛他們的中立,並把他們十分之九的兵力部署在同德國交界的邊境,與此同時,他們嚴禁英法聯軍開進他們的國土去進行有效的準備來保衛比利時或進行先發制人的反擊。我們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在1939年冬季,由英國軍隊和處在它的右翼的法國第一集團軍沿法比邊境修建新防線和反坦克壕。我們現在反復思考的問題是:“D計劃”的全盤部署是不是應當在這一基礎上重新加以考慮,我們是不是扼守法國邊境進行戰鬥,堅決抵抗,請比利時軍隊退到這條防線上來,而不要冒險地匆忙地衝到代爾河或艾伯特運河,這樣更為明智。
當然,這幅圖畫給人的總的印象是失敗了。在上次大戰中,這類事情我曾見過許多,戰線被突破,即使是遼闊的戰線被突破,這並沒有使我意識到目前由于戰線被突破而產生的可怕後果。由于多年來沒接觸過官方情報,我沒有領會,自從上次大戰以來,利用大批快速重型裝甲部隊進行襲擊,會造成這樣大的變化。我聽說過這種情形,可是這並沒有改變我應當改變的內心的信念。即使真的改變了我內心的信念的話,我也是絲毫沒有辦法的。我給喬治將軍通電話,他好像十分冷靜,他向我報告說,正在堵塞色當的缺口。甘默林將軍拍來的一封電報也說,那慕爾和色當之間的情況雖然危急,但他對局勢卻處之泰然。上午11點鐘我向內閣報告了雷諾的電話和其他消息。
16日,德軍的先頭部隊進抵拉卡佩耳—韋爾萬—馬爾—拉昂一線,德國第十四軍的前鋒則在蒙科爾內和埃納河畔的納夫沙泰爾給予支援。拉昂的陷落,證實敵人已經從色當附近的邊界深入我方六十多英里。法國第一集團軍和英國遠徵軍,在這種威脅下,同時在他們自己的戰線受到越來越大的壓力,遂奉命分三個階段撤退到斯凱爾特河。雖然連陸軍部都還未曾得到任何詳細的報告,而且也看不清當時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可是情況的嚴重性是顯而易見的。我覺得,當天下午就必須到巴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