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四、一個不信邪的律師

時間:2012-08-17 09:16   來源:中國臺灣網

  “韋哥!”賈躍如坐上駕駛座叫道。

  副駕座上一個五十開外的人用手在他方向盤上拍了一下。

  “唔,錯了,韋律師。”賈躍如一伸舌頭,連連賠不是。他記起一月前見他的情形,當他把名片遞上,韋韜看了看後說道:“唔,就是那個合同糾紛的案子,坐吧。”當他說“韋哥……”還沒坐下時,立刻被打斷:“這兒沒有韋哥,叫韋律師!”賈躍如像彈簧一樣站起來,感到很不自在。而今,沒有特別的上下級關係時,人們不喜歡叫名字與職務,喜歡稱哥姐,這顯得親切,一下拉近了距離。何況他們的朋友早已穿針引線,又是第一次見面,幹嗎這麼不給面子呢。他想起唐總之所以定韋韜這個律師代理,除了他收費合理外,就說此人有骨氣,不是那種見風使舵,甚至吃里爬外的人,今天他有感受了。不高興,就拍桌子,不,扭方向盤,更厲害。

  “去哪兒?”韋韜問。

  “釣魚臺。”賈躍如說。

  “釣魚可以,但不要來其他的。”

  “韋律師,有幸同你一起釣魚,其他的也安插不進呀。”賈躍如見韋韜的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下,知道他動了心。便問道:“要不要回你家拿行頭?”

  十多年前,韋韜在司法局任科長,在B市公檢法小圈子內,誰都知道“漁網子”韋韜。那時機關興起了一股釣魚熱,凡不願、不敢卷進那股涉黃、泛黃、搓麻將激流的幹部,都加入了浩浩蕩蕩的釣魚隊伍。一到周末,騎單車的、開小車的、搭公共汽車的各色人馬就從城市到農村釣魚去了。附近的農家樂多有專門的魚塘提供釣魚服務,並且可以“釣魚自得”。這就比在家鬥地主、搓麻將高出一個檔次:既有博弈刺激,又可鍛煉身體,還不被老婆清理,何樂而不為?但一般的人湊熱鬧的多,得實惠的少,像韋韜這樣,每次非釣它10斤8斤的,簡直可稱之為“釣魚狀元”了!因此人們送了他“漁網子”的綽號。有一次,此公身手不凡,才半天就拉了別人28斤魚,其中一條金色大鯉魚足足有4斤1兩重!全場轟動了,弄得農家樂老板心疼呀!這哪兒是釣魚,分明是網魚嗎!于是麻煩也就出來了,他這個騎單車的人,如何在盛夏用裝水的塑料袋將這28斤魚弄回去?這時有三種辦法可供選擇:一是略施特權叫一個小車送回去,他不幹;二是酬勞釣魚的哥們(尤其是來了半天也沒釣到一條魚的),分給大家,他不願;三是愛護野生動物,放回魚塘,他心痛。那天農家樂生意特好,來玩的人多,韋韜竟然將他釣的幾十斤魚賣給了食堂,賺了一筆錢!事後有人笑他太摳門。他說,別亂了章法!不過,韋韜從此名聲大振,都說他的漁竿、魚餌與眾不同。

  “我早不釣魚了,還要什麼專門的漁竿?”

  “多可惜,一代釣魚大法要失傳嘍。”賈躍如見他不是矯情的樣子,也不堅持,將小車迅速向郊外開去。

  不是都說韋韜有辦法嗎,怎麼官司打成這個樣子?今天他挨了唐潔可的一頓批評,想了想,只有抓住律師事務所,找他想辦法。

  “韋律師,我們那個案子的進展你知道不?”

  “怎麼了?”

  “據說審委會開了,我們敗訴。”

  “不可能!”韋韜回過頭看著開車的賈躍如。

  “韋律師,我們找你就是知道你行,沒想到要揭蓋了,你還不曉得。”

  “上周末我才找過陳院長,他同意我的意見。”韋韜解釋說。

  “縣官不如現管,陳院長是等著退休的人了。”賈躍如眉頭一皺,打了方向盤,讓過一輛衝來的拖拉機罵道:“媽的,還有這玩意,早該進博物館了!”

  韋韜因轉彎太猛,差點倒在司機身上,他聽到罵聲,看了看駕車人,知道對方的弦外之音,不悅地說:

  “不講關係,就講事實,講法律,此案也很簡單嘛!”

  “簡單?簡單卻打成這樣。對了,何總一直抱怨,我們為何不將傳真件作為證據交上去?”

  “沒有必要嘛,再說,我們打的無效合同,是全勝,不是部分勝。”

  是的,在準備應訴的分析會上,韋韜提出了兩大觀點:一是根據人發〔2001〕128號《房地產經紀人員職業資格制度暫行規定》第三條:“未取得職業資格證書的人員,一律不得從事房地產經紀活動。”根據《城市房地產中介服務管理規定》第八條:“房地產經紀人必須是經過考試、注冊並取得《房地產經紀人資格證》的人員。未取得《房地產經紀人資格證》的人員,不得從事房地產經紀業務。”《房地產經紀人員職業資格制度暫行規定》第二十七條規定:“房地產經紀人和房地產經紀人協理經注冊後,只能受聘于一個經紀機構,並以房地產經紀機構的名義從事經濟活動”。而賴志宏既不是經紀人,又沒有經紀人機構、辦公地點,他哪兒有資格簽經紀人合同?

  “如果我們將法律效力不夠的傳真交給法庭,豈不是承認他的合同有效了嗎!”賈躍如想起他找郭庭長時的情形,馬上說:

  “郭庭長講,你引用的是行政法規,而法院判案執行的是人大批準的國家大法和最高人民法院根據國家法律細化的法律以及最高司法解釋。”

  “我引用的是國務院批準的部頒條例,難道沒有法律效力?國務院人事部、建設部的啊,沒有效力?”韋韜越說越激動,“我不是給你們找了他們區法院以及一中院的兩個判決書嗎?他們就是堅持準入制度,使用的部頒條例。幹嗎一個法院,兩個標準,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問我,我問誰?”

  “還有,我托關係去區、市民政局和工商局查了,賴志宏的所謂經紀人證與經紀人公司是以後補辦的,在本案無效!而且根據經紀人管理暫行條例,經紀人證的考試是人事局出題考試,不是經紀人協會發的。他補辦的證也不合規。”韋韜表現得勞苦功高的樣子,“還有,我的應訴狀不只抓一個無效合同,我用大量的證據,其中也包括他的證據,證明他沒履行職責,沒做一點事。這難道不無懈可擊嗎?”

  “可惜,你只是律師,不是法官,勝敗卻是法官說了算嘛。”賈躍如加大了油門,向盤山公路駛去。

  “應該說是法律說了算。”

  “是法官說了算。”

  “我就不信這個邪!”

  難怪唐潔可要定他呢,連語言都一樣。跟隨唐多年,賈躍如暗中統計了一下,“我就不信這個邪!”使用率可能是最高的。唐總又找到了一個律師知音。在新世紀公司,董事長和總經理夫婦之間形成兩大派:一派講戰略,一派講勾兌。辦任何事情,何艷關心的是此人的特點,如何勾兌。當今的勾兌,不外色、權、錢。隨著唐、何二人年紀一天天變老,其勾兌主要是用錢了。因此,凡未將錢交出去的,何艷都擔心。她三番五次問他,請法官沒有,扔出去沒有?可是這個韋韜,簡直是又一個唐潔可,不信邪,有啥法。賈躍如抱怨道:

  “韋律師,我們的失敗就在這個不信邪、不請法官上。”

  “這麼簡單的案子,我幹嗎要請?”

  鈶,他還進步了,他並非一律不請,而是因為這個案子太簡單沒必要請。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官司,他輸了!賈躍如知道近期公司資金鏈的緊張,說道:“韋律師,300萬呀,真是要新世紀公司的命!”

  韋韜臉色微紅,雙唇緊閉,兩眼覷成一條線凝視著前方,一言不發。

  “現在打官司就是打關係,打錢,哪是打有理無理?只要訴訟無法避免,任何一方首先想到的就是找關係,走門子,如何把好處送出去,如何想著法子,變著招子,鑽著空子,滿足法官的、法官三親六戚的,今天的、明天的、一輩子的需要,如果這一步不完成,你就別想打官司,別想贏。我在這個公司好幾年了,打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官司,就是這點心得體會。我認為是最簡單、最管用的體會。沒想到遇到你這個律師,負責打官司的律師,不信這個理,不信這個邪……”

  “別說了!”韋韜吼道。

  “韋律師,我可以不說,但300萬呀,我們輸不起,公司要關門,沒法呀。我今天就是想通過釣魚,請你……”

  “別說了!”韋韜生氣地打斷他,將車窗摁下,讓山風呼呼地吹進來。

  “韋律師,我知道你很有關係,我們才請你,但你要用這些資源。資源不是無償地用,是有價使用。我們不怕花錢,再花也花不了300萬……”

  “別去了,回去!”韋韜突然揮手道。賈躍如神經質地踩了一下剎車,兩人猛一前傾,頭差點碰在玻璃窗上。他驚慌地望著韋律師。

  “別去了,回去!”韋韜重復了一句。

  “不去釣魚了?”賈躍如咽了一下口水,“釣魚臺老板聽說你要去很高興呢。”

  韋韜有些不解地望著賈躍如。

  “名牌效應呀,釣魚臺度假村想借你這個‘釣魚聖手’的大名振興他的釣魚臺,把生意做大做興隆呢。”

  “扯淡,回去!”律師伸手過來抓方向盤。

  本田車在山間公路調轉頭,飛快地向城里開去。

編輯:劉瑩

相關新聞

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