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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之變

時間:2012-12-26 08:23   來源:中國臺灣網

  王敦之變

  祖逖去世以後,王敦的叛亂行動就進入了具體的實施階段。

  首先,王敦上書朝廷,要求將自己部下在揚州的家屬接到荊州。王敦的用意很明白:一是如果朝廷同意這一要求,自己就可以收買人心,並為自己下一步叛亂創造條件;二是如果朝廷拒絕,就可以借此煽動將士的不滿,為起兵尋找借口。

  這的確給司馬睿出了一個難題。司馬睿在接到王敦的上書以後,與劉隗、刁協等人進行緊急磋商,最後認為王敦反叛之心已定,不如拒絕他的要求,以其部下家屬為人質,拖延他的反叛時間。

  王敦的第二步是與自己的兩位親信沈充和錢鳳秘密磋商,由沈充在吳興(浙江省湖州市)老家起兵,配合主力掃清建康東面。東晉建立以後,糧食供應主要依仗三吳,如果控制了三吳地區,將起到釜底抽薪之效。

  沈充,字士居,吳興武康人,從小就以雄豪聞名鄉里。吳興沈氏與義興周氏在兩晉時期,都是江南的武力強宗,有所謂“江東之豪,莫強周沈”的說法。沈充又是沈家的領袖,他的家境十分富裕,《晉書食貨志》記載:“晉自中原喪亂,元帝過江,用孫氏舊錢,輕重雜行,大者謂之比輪,中者謂之四文。吳興沈充又鑄小錢,謂之沈郎錢。”王敦為了拉攏江南武力強宗,將沈充引為參軍,後提拔其為宣城(安徽省宣城市)內史。沈充又將自己的知己錢鳳介紹給了王敦,王敦任命錢鳳為鎧曹參軍,負責部隊的軍械裝備。

  作為一直被朝廷壓抑著的江南豪族,兩人對王敦感恩戴德,也企圖通過王敦為自身攫取更大的權力,因此對王敦非常忠誠。沈充奉命秘密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為起兵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錢鳳也趁著回家奔喪之機,秘密給沈充傳達王敦的命令。

  不過,王敦集團內部,也不是沒有不同的聲音。

  王敦的前參軍熊甫看到王敦將有異圖,從容勸說王敦要遠離小人。王敦嚴肅地追問:“小人是誰?”熊甫不答,從此辭歸。精于卜筮的郭璞郭璞,字景純,西晉建平太守郭瑗之子,今山西省運城市聞喜縣人。郭璞為東晉著名學者,既是文學家和訓詁學家,又是道學術數大師。被王敦引為記室參軍。當時大將軍椽陳述去世了,郭璞知道王敦將有逆謀。在吊唁陳述的時候,他慟哭失聲,邊哭邊說:“陳述啊,誰能知道這不是福氣啊!”

  除了熊甫和郭璞,還有王敦的長史羊曼和謝鯤(謝安伯父)也都敏銳地覺察出王敦的圖謀,因此兩人整天喝得人事不醒,不問世事。到了事變將要付諸實施的時候,王敦問謝鯤的意見,謝鯤卻說:“劉隗誠然是禍首,但是城狐社鼠。”意思劉隗就像是居住在城牆內的狐狸,不能用水去灌,以免城牆塌陷;像是祭壇中老鼠,不能用火熏,以免發生了火災。你王敦出兵的話,要顧及皇帝。王敦一聽,終于憋不住了,大聲叫道:“你個庸才!你知道什麼!”

  即使王氏家族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王琛的兒子、豫章太守、廣武將軍王棱,看到從兄王敦高傲剛狠,對皇上一點都不恭敬,經常勸說王敦言語切不可太直,使王敦懷恨在心。王棱曾將荊州民變頭領王如收到帳下,因王如匪性難改,王棱曾經杖責過王如,王如深以為恥。王敦聽說以後,就秘密讓人激怒王如,勸其殺掉王棱。王如就去找王棱喝酒,于酒宴中襲殺了王棱。聽到消息的王敦,假裝十分吃驚,命人追捕王如,處死了事。

  王敦的第三步是解除後顧之憂。王敦起兵之前,曾派人與新任梁州刺史甘卓聯絡,甘卓答應率軍與王敦一起,去建康“清君側”,這讓王敦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對于南面的湘州刺史司馬承,王敦倒不太擔心,這是因為湘州荒殘,不足多慮,況且王敦已經預先將司馬承湘州的船只都徵調到了武昌,即使司馬承心有余也力不足。再者說,王敦只把矛頭對準劉隗,並不損害你司馬家什麼,也許司馬承不會有所動作吧?至于嶺南的陶侃,他向來對朝中事務採取隔岸觀火的態度,似乎也不會怎麼著。

  看來,王敦射向建康之箭,已經不得不發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王敦,司馬睿又會如何應對呢?司馬睿想要拋棄依傍多年的王氏家族,找回自己的權威,就必須要找到足以與之對抗的另外的力量才行,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他通過注籍制度,規定所有流民都要登記;通過給客制度,明確依附大族的門客數量;採取免除流民為奴,注入軍籍,為戴淵、劉隗籌得了兩萬軍隊。然而,僅僅仰仗戴淵、劉隗這兩萬新兵去對抗王敦還遠遠不夠,司馬睿還需要尋找其他可以利用的力量。

  他首先想到了江東豪族。

  江東豪族的沈家投靠王敦,已無法利用,他又想到了江東的周家。可周家與司馬氏家族之間恩恩怨怨延續多年。當年周處被司馬彤害死《晉書王駿傳》記載:“建威將軍周處、振威將軍盧播等伐氐賊齊萬年于六陌。(司馬)肜與處有隙,促令進軍而絕其後,播又不救之,故處見害。”,周處的長子周兗受到南來大族的排擠鬱鬱而終,周兗之子周勰(音xi岢)與王導、刁協素來不合,失志在家。可以說,周處一門三代對司馬氏皇族沒有多少好感。

  如今,周氏輩分最高的只剩下周兗的小弟周札。此人缺點很明顯:一是自以為是,二是陰險狡詐,三是十分貪財。連周兗都被刁協等人輕視,滿身毛病的周札似乎更不在朝中大族的眼里,幾年前劉隗還曾經把矛頭對準了時任從事中郎的周筵(周札侄兒)。這一切,也都讓周札、周筵等周氏代表對于司馬氏集團的感情十分復雜,立場模糊。因此,在司馬睿起用周札為徵虜將軍、監揚州江北軍事、東中郎將的時候,周札就以腳上有病為由固辭不上任。國難當頭,司馬睿也顧不了那麼多,他指示有關部門彈劾周札,周札不得已才去赴任。還未到任,司馬睿又升任他為右將軍、都督石頭水陸諸軍事,鎮守臺城外圍的石頭城,強拉硬拽地把周札拉到了自己的陣營里。

  除了江東的周氏,司馬睿還想到了利用流民帥。

  當時的流民隊伍很多與強盜沒什麼兩樣,因此東晉政府把劉遐、蔡豹等流民首領都安置到了長江以北,不允許他們南渡。這些大大小小的流民帥對于維持淮河防線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如今,要讓他們南下參與到對抗王敦的戰鬥中,在司馬睿看來,就有引狼入室之嫌。而就在司馬睿左右為難之時,深為司馬睿信任的尚書右仆射紀瞻卻給司馬睿提到了一個人——郗鑒。

  郗鑒是八王之亂中揚州刺史郗隆的侄子。洛陽淪陷後,郗鑒未立即南渡,與宗族鄉黨千余家保據嶧山(山東省鄒山市),受時為瑯邪王的司馬睿委署為兗州刺史,三年之間眾至數萬。雖然郗鑒的身份也是流民帥,但是他與其他的流民帥不同的是,郗鑒本身是士大夫,在東晉名士心中具有一定的地位和影響力。這讓司馬睿有些許的放心,也讓郗鑒南下成為可能。

  紀瞻對司馬睿上書稱:郗鑒有將相之才,過去與戴淵同時被徵召。如今,戴淵等人都為都督。以資歷,郗鑒與戴淵一樣;以官職,郗鑒與戴淵等都是同一級別的。最後,紀瞻還說:“是以臣寢頓陋巷,思盡聞見,惟開聖懷,垂間臣導,冀有毫厘萬分之一。”雖然紀瞻力薦郗鑒“補袞職之缺”,是希望郗鑒在王敦叛亂迫在眉睫之時,站在晉元帝一邊來抗拒王敦,但是卻在篇末不忘提醒司馬睿徵求王導的意見,也充分顯示了紀瞻精于世故之處。

  紀瞻提出此議以後,司馬睿又徵詢了其他人的意見。《世說新語品藻》記載,司馬睿曾問周顗:“你與郗鑒比怎麼樣?”周顗回答說:“郗鑒比我有修養。”而後來明帝問到郗鑒,周顗怎麼樣,郗鑒回答:“周顗比我有國士之風。”《世說新語》因版本不同將此處均寫為元帝或者明帝同一人,是不對的。不過,真正的郗鑒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多年以後,卞壺這樣評價郗鑒,他說:“郗公體中有三反:方于事上,好下佞己,一反;治身清貞,大修計校(較),二反;自好讀書,憎人學問,三反。”見《世說新語品藻》。意思是說,郗鑒這人身上有三處比較矛盾的地方,一是對上司正直,可喜歡下屬對自己吹捧;二是自身修養很好,但又喜歡計較別人;三是自己好讀書,卻嫉妒別人有學問——一個十分有意思的人。後來郗鑒奉命率眾輾轉南下,退保合肥,彼時王敦第一次叛亂已經結束。但是有理由相信,關于徵召郗鑒南下的決定應在王敦叛亂前做出,而非叛亂以後做出的。

  雖然司馬睿作出了依靠流民帥郗鑒南下幫助抵禦王敦的決定,然而時間不等人。轉眼就是公元322年的新年,預測大師郭璞因為皇孫司馬衍出生,而請求司馬睿改元為永昌。就在人們還沉浸在新年喜慶氣氛中的時候,一月十四日,王敦在武昌(江州治所,湖北省鄂州市)卻誓師出兵了!

  王敦上書司馬睿,歷數劉隗的罪狀:一是說劉隗讒邪,陷害忠良,這當然是指司馬睿因之疏遠王導之事;二是大興事役,騷擾百姓,是指興師北上之事;三是僭越過度,以黃門散騎侍郎為參軍;四是免良人奴;五是徵發流人為兵;六是不同意我迎接諸將的妻子兒女;七是徵發投刺王官之人為軍官,造成民眾愁怨;八是遙指朝廷,專權恣肆。之後,王敦接著說自己備位宰輔,與國存亡,請求司馬睿早點將劉隗殺掉,並表示劉隗的人頭早上挂在城頭,其部隊晚上就退回武昌。然後,他還舉出了伊尹放太甲、漢武帝被江充迷惑的故事,暗示司馬睿現在是聽信讒言的昏君,最後又說在司馬睿過江之初,政治修明,等到信任劉隗之後,朝政日非,大家都說像吳國將亡的景象。

  王敦的說法冠冕堂皇,能夠迷惑住一些人。當時溫嶠就曾問周顗:“大將軍此來似乎有要討伐的人,應該不會濫殺吧?”周顗當即回答:“你還是年輕沒有經歷過事情啊。君主不全是堯舜一般的,哪能沒有過失?人臣怎麼能舉兵來脅迫君主!群臣共同推戴,君主繼位還不過幾年時間,突然就興兵向闕,怎能說這不是叛亂?王敦剛愎自用,傲慢無上,他的意圖哪能僅限于此!”

  沈充也在吳興起兵響應王敦,王敦任命沈充為大都督,督護東吳諸軍事。聽到弟弟起兵的消息,王敦的哥哥、光祿勳王含逃出建康,投奔王敦。

  雙方矛盾雖然由來已久,日益尖銳,但剛過新年,王敦就起兵東進,還是顯得有點突然。對于司馬睿來說,他需要的是時間,因為一是戴淵、劉隗剛剛組建成新軍,戰鬥力可想而知;二是司馬承也在湘州剛剛立足;三是調發揚州流民為兵所引發的社會矛盾,還需要時間去平復;四是郗鑒的流民軍尚未到來。可是,王敦恰恰選擇了這個時機發難,使得這場對決的最終結果就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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