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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明爭暗鬥,各出奇招

時間:2012-12-24 08:59   來源:中國臺灣網綜合

  第四章 明爭暗鬥,各出奇招

  在電視臺,為了搶出風頭,你必須拿出十八般武藝,有時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自視清高、溫文爾雅是吃不開的,畢竟那里藏龍臥虎,有一技之長並且有背景支持的人不在少數。

  農歷臘月二十八,在瑟瑟的寒風中,直播組一行二十多人準備啟程了。

  開往機場的大巴已經等在電視臺的大樓門口了。電視臺有好多輛這樣的大巴,是專門用來接送外出採訪人員和接送職工上下班的。

  橙欣頭一個登上車,看得出來她今天狀態很好。她把手中的Gucci包放在第一排座位上,然後站在那里跟後邊陸續上來的人打著招呼。

  “大家再檢查一下自己的東西,看看都帶齊了沒有。”莊政腳踩著車門的踏板,把身子探進車內衝著大家喊了一聲。

  “不好意思,請等等我,我忘了還有一塊電池在充電呢,我馬上回辦公室取一趟。”攝像記者李輝果然發現自己少帶了一樣東西,他衝下車快步朝樓里跑去。

  紅翎和紫雲前後腳上了車,她們在後幾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紅翎今天穿了件紅色的羊絨大衣,顯得格外精神,或許是名字里有個紅字,她對紅色一向是情有獨鐘。而紫雲也沿襲了她的一貫的做法——素雅而不失熱烈,今天她披了一件“倫敦霧”的草綠色加厚風衣,里面是一件雪白的純棉襯衣打底,瀟灑中透著幹練。

  此番臺灣之行,雖然四位出鏡記者中三位是女性,所幸攝像記者和負責直播的幾乎全是男性,所以男女比例還不至于失調。還未上路,車廂里便已經熱鬧起來了,美女綠佳當仁不讓地坐在帥哥蕭楓旁邊。“你要採訪的人都聯係好了嗎?”綠佳剛把手中的雙肩背包放好,就迫不及待地向蕭楓打聽他那邊的準備情況。

  “OK了!”蕭楓一臉的自信。

  蕭楓的自信是有道理的,他是在福建長大的北京人,對東南沿海一帶的情況很了解。蕭楓的父母原本都是北方人,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了福建的一所大學里教書,之後便在那里生下了蕭楓。這次出發前,蕭楓在網上收集了好多相關的資料,並且分門別類地按採訪對象整理得條分縷析。

  大巴準時開出了電視臺。

  領隊莊政一上車便坐到了橙欣的旁邊。身高1.8米的他,雖然才過完三十六歲生日,但頑固的遺傳基因還是讓他早早地生出了許多白發。汽車一上路,他便把頭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在養精蓄銳。

  “莊主任,我們這次的直播,臺灣電視臺會同步播出嗎?”橙欣不甘寂寞,她坐在莊政的身邊,大聲地問道。顯然她是想讓其他人也能聽到。

  莊政剛想趁機打個盹兒,聽了橙欣的話,覺得有必要利用這個機會再跟大夥兒說說。他直起腰板,轉過身來衝著車廂里的其他人不緊不慢地說:“嗨!大家先安靜一下,這次我們是跟臺灣電視臺合作,我們每天的直播節目臺灣電視臺都會選擇其中的一部分,分段在當地播出。所以我懇請大家努力點,把這次的直播做好。”這番話就相當于戰前動員。大家屏息靜氣地聽完,稍稍安靜了片刻的車廂,又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我覺得這次直播除了我們自己的記者出鏡播報之外,還應該適當增加民眾現身說法的機會。”紫雲對身邊的紅翎說。

  “有道理,這樣我們就真正地和觀眾互動起來了。”一上車便默不作聲的紅翎接了一句。

  “在適當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利用一些道具什麼的,現場的氣氛可能會更加活躍一些。”綠佳從後排座位上探過身來,跟前面的紅翎和紫雲商量著。

  坐在車廂後排的攝像記者此時進入了安靜的狀態,他們有的在用手機發短信,有的在聽MP3,有的在用ipad上網,有的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他們的任務是到了現場後才開始的,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在新聞採訪部門做攝像記者,經常要超負荷工作,他們幾乎每天都要外出拍攝,一架攝像機少說也有二十來斤,外加一副三腳架。除了拍攝,許多人還兼作司機,回到臺內還要負責剪輯畫面。紅翎對攝像記者歷來非常尊重,因為從進電視臺第一天起,臺領導就告誡大家:電視採編工作是一個集體合作項目,文字記者和攝像記者誰也離不開誰!如果沒有攝像記者的辛勤工作,文字記者再美妙的構想也無法實現。

  “嗨,幫我把這個傳給後面的弟兄們。”紅翎從包里掏出一把醇黑巧克力,讓身後的綠佳幫忙分發給其他攝像記者。紅翎平時包里總會帶著巧克力,一來是她特別喜歡吃這種巧克力,二來她的胃不太好,如果來不及吃飯,可用它來暫時緩解一下饑餓。

  “我也要!”坐在前排的橙欣聽到後面傳來動靜,把長長的手臂伸了過來。她從紅翎那里拿到兩塊巧克力後,順手遞給了莊政一塊。

  “孩子安排好了嗎?”莊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

  “我媽媽過來幫忙帶著呢。沒事兒。”

  “那就好。”

  莊政和橙欣的對話傳到了紫雲的耳朵里,想到不久前在餐廳里看到的那一幕,紫雲心里對這兩人的關係又多了幾分猜測。她把臉從窗外移到紅翎的身上,打趣地問:“嗨,你的孩子在哪里呢?”“你的又在哪里呢?” 紅翎反問紫雲,然後兩人無奈地相視而笑。

  說到孩子,這兩個至今未婚的大齡女青年的臉上多少顯露出些許無奈。紅翎平日里太專注于她所喜愛的新聞事業,因而常常無暇顧及自己的個人問題。有時到公園里採訪,看到別人一家大小其樂融融的景象,紅翎也會生出無限的想象和憧憬,但一回到現實之中,她又不得不把它暫時拋開。有時看到同事中有人為了孩子和工作出現兩難情況的時候,她會對紫雲開玩笑地說,做我們這行,還是不要孩子好,否則,孩子跟了咱們,那簡直就是受罪。

  兩岸春節年俗直播的第一站就定在臺北。

  盡管此時的北國還是一片冰天雪地,而這里卻已經能夠感覺到春天的氣息了。直播組一行人一走出機艙便都紛紛褪去了身上厚厚的冬裝,到了酒店,莊政還特意給了大家十分鐘的換裝時間。

  有記載說,臺灣居民中絕大部分人的祖先來自于福建的漳州和泉州一帶,因此兩岸民眾在語言、習俗,乃至血緣和情感上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說到過年的風俗,福建和臺灣則幾乎是完全一樣的。比如,兩岸的民眾都把菠蘿稱為“鳳梨”,而“鳳”字在閩南話中與“旺”字同音,過年時家家都喜歡擺放菠蘿,就是取其諧音“旺”的意思。又比如,福建和臺灣人在過年時都喜歡買蘿卜,而在閩南話中蘿卜又稱“菜頭”,恰好與“彩頭”諧音,其寓意不言自明。

  臺灣經濟起步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曾經躋身亞洲四小龍的行列。但到了二十世紀末,政壇變局、國際金融危機頻發等,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經濟的持續發展。因此,現在的臺北,主要的建築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只有那座號稱亞洲第一的101高樓還帶著點現代化的味道。所幸的是,此次直播點選擇的都是極具民俗特點的地方。

  一到臺北,紅翎馬上約上當地文化部門的負責人一同趕到直播地點,一邊熟悉現場一邊了解當地的情況。直播組的技術人員換上春裝後也隨同紅翎一起來到了直播現場架設直播設備,測試衛星線路。

  晚飯過後,紅翎謝絕了當地同行的邀請,沒有跟大家去逛士林夜市,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認真梳理著手中的文字材料,因為第一天的直播就由她負責。

  夜里10點,紫雲推開房門進來,見紅翎還趴在床上看資料,就把手里的夜宵朝紅翎的鼻子前晃了晃。“我說大小姐,該歇會兒了吧!”

  紅翎抬起頭來,看了看表,已經10點半了。她站起身來,伸了一下懶腰,問道:“帶什麼好吃的了?”

  紫雲沒接紅翎的話,而是突然做了一個神秘兮兮的怪臉兒,然後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橙欣跟莊主任好像有點……”

  “別亂說,怎麼會呢?” 紅翎向來不關心別人這方面的事情,況且她對莊主任歷來很欣賞,她覺得莊政是個很聰明很有前途的領導,他不會不知道這樣的事對他的仕途可能產生的負面影響。

  紫雲見紅翎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有點急了。“我沒騙你!你慢慢觀察吧。在男女關係上,我一向都很敏感。”

  “好了,先把夜宵交出來吧。”紅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要過紫雲為她買的燒賣。

  春節兩岸民俗直播活動的第一場進行得非常順利。紅翎憑著豐富的報道經驗和之前的細致準備,與來自臺灣和福建的兩位專家配合得十分默契,使整個直播過程銜接得非常流暢。直播剛一結束,莊副主任就接到了臺領導的電話,對此次直播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接下來,就該輪到橙欣上場了。

  由于出入境的手續問題,莊政無法像在大陸其他地方搞直播那樣,派記者先期赴直播點進行採訪拍攝。這次直播所有的畫面內容都是到了現場才著手準備的,所以,如果讓一個記者連續主持兩天恐怕太過匆忙,弄不好還會影響節目質量。于是,為了保證記者能夠有充分的時間準備下一場直播,莊政在安排記者出鏡時,有意將他們的日程錯開,每人一天,四天一輪換。這樣,換下的記者就可以利用調整下來的時間準備下一階段的直播。

  第一天的直播完成後,紅翎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但她不敢怠慢,因為直播還沒結束。當天晚上她便開始為下一場直播做準備了。可就在她攤開採訪提綱準備結合今天的直播經歷再豐富一下內容時,紫雲回來了。

  “歇會兒吧!我的好姐姐。”紫雲順手將紅翎的採訪提綱一把擼了過來,塞進了抽屜。

  紅翎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是不是寂寞了,想找個人聊天?”

  “還是姐姐了解我。”紫雲又順手打開了房間里的電視機。

  紅翎她們住的這家酒店可以接收內地的電視頻道,此刻電視里播放的是一個有關尋親的故事,主持人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一個孩子意外丟失後如何被一個老大爺收留,老人一邊用自己微薄的收入養育他,一邊四處打聽孩子家長下落的故事……

  紫雲看著看著,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對紅翎說:“嗨,你發現了嗎?現在電視節目都開始講故事了。你說這是不是電視臺在搶廣播電臺的生意啊?”

  紅翎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已經注意到了。自從易中天在電視里把《三國》講火了以後,好多節目都在效倣,你發現沒有,連一些科普和健康類的專題節目也開始講故事了,先制造出幾個懸念,把觀眾的胃口吊得高高的,然後才告訴你得了什麼病,該吃什麼藥。”

  紫雲帶著憂慮地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地說:“如果大家都開始在電視里講故事,那電視的特色如何發揮?”

  紅翎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說:“究竟效果如何,現在還很難說清楚,畢竟大家都在探索階段。”

  紫雲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問道:“你說,臺里接下來的改革還會怎麼改?”

  紅翎搖了搖頭說:“不清楚。但是,我認為整改還是很必要的。現在這種各自為政的狀況,只會加劇內耗,長期下去,對電視臺的發展很不利!”

  兩人正聊著,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梅艷芳的《女人花》,紫雲拿過手機查看來電顯示,立馬從床上跳了起來,她一邊接聽一邊指著手里的電話向紅翎做了個手勢,然後向門外走去。紅翎見狀馬上便猜出是高翔打來的。

  “你在哪兒呢?有沒有想我呀?”紫雲一邊在電話里跟高翔撒著嬌,一邊推開樓梯口處的安全門。

  和高翔通完話,已經是夜里11點多了,紫雲拉開安全門,準備返回房間,可就在這時,透過走廊里昏暗的燈光,她隱約看到橙欣縮手縮腳地走進了莊政的房間。這麼晚了,橙欣去找莊政幹嗎呢?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然後快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跟高翔甜蜜完了?” 紅翎剛洗完澡,正在浴室里吹頭發,聽到開門聲便笑嘻嘻地問。

  作為要好的朋友,紫雲的事情從不對紅翎隱瞞。可這次,過了好一會兒,紅翎也沒有聽到紫雲的回答,于是她便從衛生間走了出來,看到紫雲正愣愣地站在一邊發呆,不免有些奇怪。“怎麼?跟高翔吵架了?”

  紫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難道真的被我猜中了?”

  “到底出什麼事情了?”紅翎越發覺得紫雲奇怪了,擔心地追問道。

  “剛才我看到橙欣進了莊主任的房間。”

  “那有什麼奇怪,可能是去請示工作吧,她明天要出鏡呢!”

  “哎呀,你不知道啦!”紫雲見紅翎還蒙在鼓里,忍不住把近來發現的種種跡象一股腦地說了出來。紅翎瞪大了眼睛聽完,聯想到近來自己的採訪一再被臨時替換的事情,紅翎似乎也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了。

  第二天一早,直播組繼續在臺灣連線直播。所有的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鏡頭前,紫雲正在跟橙欣做最後的溝通,這是她的工作。每次直播前,紫雲都要跟出鏡記者做最後的協調,包括直播的開始時間,何時與臺內主播銜接,直播的總長度等等。

  交代完了,紫雲再一次囑咐道:“橙欣,你今天進入畫面的時間大約是8點40分,到時主持人會先跟你溝通。”

  而此時,橙欣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老是遊走在莊主任那兒。紫雲急了,忍不住大聲提醒道:“橙欣,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直播快開始了!”

  “知道了。”橙欣被紫雲的喊叫驚了一下,沒好氣地回答道。

  “想什麼呢?六神無主的。”紫雲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故意問道。

  “我想什麼需要告訴你嗎?”橙欣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盯著紫雲問。

  紫雲正想反唇相譏,但轉念一想,直播就要開始了,萬一把橙欣惹急了影響了播出,豈不是自找麻煩嗎?于是她不情願地衝著她笑了笑,賠了個不是便轉身離開了。

  8點30分,直播一切就緒。突然,莊主任的手機響了,他一看號碼是方浩主任打來的,連忙走到一邊去接聽。

  “莊政,內蒙古發生雪災了,我們要馬上派記者過去。這邊的記者人手不夠,需要從你那里抽調一組記者趕去支援。”

  “好,我馬上安排。”

  “你看派誰去好?”方浩在電話里催促著。

  莊政腦子里快速地轉了一下,說:“就讓紅翎帶著劉劍鋒過去吧。”

  方浩在電話那邊顯然有點猶豫地問:“那,直播那邊能行嗎?”

  “沒問題,橙欣、綠佳和蕭楓都是好樣的。直播沒問題。”莊政心里存了個小九九,這次直播上級領導很重視,風頭不能讓紅翎一個人搶了去,得給橙欣更多鍛煉的機會,這場雪災來得正是時候。

  五分鐘後,莊主任回到直播臺,他朝站在一旁的紅翎招了下手,示意她過去。紅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趕忙走上前來。

  “聽我說,你馬上回賓館收拾行李,準備轉移陣地。”紅翎知道一定有緊急的情況發生,但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莊政問:“出什麼事了?”

  莊政接著往下說:“剛才臺里來電話,說內蒙古一帶發生嚴重雪災,情況很糟,許多牲畜都凍死了,部門決定讓你馬上帶著攝像趕回去,支援災區採訪。”

  紅翎想起出發前北方的那場大雪,沒料到情況這麼嚴重,她問莊政:“那,這里的工作怎麼辦?”

  “你別管了,就交給橙欣她們吧。”

  紅翎剛想問“她行嗎”,話到嘴邊卻換成了:“那誰跟我去?”

  “劉劍鋒。你馬上通知他。”

  “好,我們馬上回去準備。”

  莊政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便開始指揮直播。紅翎略微遲疑了片刻,轉身朝賓館的方向跑去。

  這些年紅翎已經習慣記者的工作性質,作為一名新聞記者,隨時隨地都要做好應付突發事件的準備。為此她特意為自己準備了一個行李包,包內有全套的洗漱用品和備用藥物,還有一件雨衣,任何時候,只要接到任務,她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里趕往目的地。

  一個半小時後,紅翎帶著劉劍鋒搭上了飛往北京的航班。下午2點,他們又順利地搭乘上了前往內蒙古的班機。

  “嗨,我說,你帶的衣服夠嗎?”劉劍鋒望了望坐在他身邊的紅翎問道。

  “差不多。不行的話,到了那里再買件羽絨服吧。你呢?”

  “我還行吧。臨出門的時候好像有預感,我老婆非讓我把羽絨服帶上,說回來的時候用得著。”

  紅翎看了劉劍鋒一眼,心生羨慕:有個家多好啊!也許是探觸到了她那顆至今還在尋尋覓覓的心,一絲無奈悄然地掠過她的眉間。

  此行的目的地是內蒙古的赤峰市。據報道,突如其來的雪災已經造成大批牲畜死亡,甚至還危及到了一些居民的人身安全,許多地方的積雪已深達一米,災情十分嚴重。

  紅翎和劉劍鋒一下飛機就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寒風向他們襲來,莫不是遇到了“白毛風”,據說這種風厲害的時候都能把人吹跑。兩人艱難地步出候機樓,鑽進了一輛出租車。從車窗往外看去,大街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色彩,厚厚的積雪沒過了許多店鋪的窗臺。紅翎的心里一陣嘀咕:牧區的災情可能會更加嚴重吧。

  來到縣城招待所,紅翎放下行李,和劉劍鋒租了一輛汽車,準備趕往災區。汽車司機聽說他們要去災區,立即從路邊的商店里買了一條防滑鏈給汽車裝上,紅翎也順便給自己買了件羽絨服和一雙厚的毛氈鞋換上了。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艱難行進,他們來到了一個受災嚴重的牧區。大雪幾乎把牧民的帳篷掩埋了,在一個牧民的院子里,紅翎看到牧民家賴以生存的羊群倒下了一大片,牧民格日勒懷里抱著一頭奄奄一息的小羊呆呆地坐在一旁,眼里噙著淚水。

  看到這一切,紅翎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他們先拍攝下了這里的受災情況,隨後又採訪了牧區的官員,然後立即趕到當地電視臺將這些素材剪輯成新聞畫面,通過衛星傳回臺里。

  “餓了吧?我們現在出去找點吃的。”傳輸完新聞,紅翎抬手看了看時間,徵求著劉劍鋒的意見。

  劉劍鋒也抬腕看了看手表,做了個怪臉兒說道:“都這個點了,吃什麼好呢?我都餓過勁兒了。”

  “那也得吃呀!否則夜里會餓醒的!走,去大街上看看還有什麼好吃的。”

  紅翎邊說邊收起話筒、磁帶,徑直向門口走去。劉劍鋒趕忙背起攝像機,跟著紅翎一起走出電視臺的大門。來到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紅翎不由得想起了臺灣,不知道今天那邊的直播情況怎樣了?想必此刻他們又投入到了緊張的準備當中,但至少不會像他們這樣還要忍受寒風的侵襲。

  由于連日的大雪,路面上結滿了厚厚的冰層,天氣冷得連呼吸都快凝固了。許多店鋪都早早地打了烊。兩人在一個街口的拐角處發現了一個賣烤羊肉串的小攤兒。也許是真的餓了,一向不吃路邊小販食品的紅翎不由得加快腳步朝小攤販走去。

  “來十串。” 紅翎不等劉劍鋒開口就先報上了數量。

  劉劍鋒會心地一笑,也不甘落後地衝著小攤販問道:“老板,還有羊雜燴嗎?”看來兩人今夜的這頓飯全都要在這里解決了。

  賣羊肉串的小販一看就是蒙古族人,大方臉盤,長得十分健碩。他睜大了那雙細長的眼睛,仔細瞧了瞧面前的這兩個人,然後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問:“你們不是本地的吧?”見紅翎他們點頭,他又接著說:“羊雜燴都賣完了,不過,屋子里還有點兒方便面,是留著自己吃的,你們要,就拿去好了。”

  “好吧,來兩包。一塊兒算吧。”劉劍鋒邊說邊往外掏錢。

  在返回住處的路上,兩人一邊吃著羊肉串一邊相互調侃著彼此的吃相,快到住處時,紅翎生怕劉劍鋒回到房間忘了泡方便面,就叮囑道:“回去吃飽了再睡噢。”

  “放心吧,我不會虧待自己的。”劉劍鋒搓了搓手,關切地說,“睡覺的時候多蓋點兒。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你也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紅翎和劉劍鋒相互道了晚安,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招待所的房間很大,但暖氣很弱。服務員說燒鍋爐的工人幾乎都回鄉過年了。入夜以後天氣更冷了,室內溫度也已降到了零下二十幾度。紅翎從小就怕冷,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準備往被窩里鑽,這時,電話鈴響了。

  “怎麼樣?夠冷的吧?”電話是劉劍鋒打來的,想必他也凍得夠嗆。

  “跟冰窖似的,下次再不來這種地方了。”劉劍鋒在電話的另一頭無聲地笑了,他知道紅翎抱怨歸抱怨,下次若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趕來的。

  “那就早點兒上床吧,把屋子里的被子全都蓋上。被窩里也許好點兒。”

  紅翎放下電話,拿起放在桌上的熱水瓶晃了晃。暖水瓶里只剩下半瓶熱水了,只夠勉強洗把臉的。要是再有一瓶熱水就好了,可以燙燙腳。想到這兒,她又拿起了電話,想問問服務員還有沒有熱水。可是,鈴響了半天也沒人接。這時她才想起,剛才進門時除了看門的老頭根本就沒見到服務員。“看來都回家過年了。”紅翎嘟囔了一句,無奈地用那點兒剩下的熱水抹了把臉就早早地上床了。

  房間里很靜,窗外呼嘯的風聲清晰可辨。紅翎緊緊地裹著被褥,努力將身體蜷縮到最小,然而寒氣還是無孔不入地侵入了她的身體。氣溫實在太低了,她把另外一張床上的兩條被子也扯了過來,但是不管用,就像掉進了冰窟窿,碰哪兒哪兒涼。于是她不斷地變換著睡姿,一會兒平躺,一會兒蜷縮。紅翎翻來覆去地折騰著,始終無法入睡。一個多小時後,她咬著牙爬出被窩,把帶來的毛衣和厚襪子都套上了,就這樣,她跟嚴寒抗爭了一夜,最後才勉強在黎明時分迷糊了兩個小時。

  第二天一早,紅翎和劉劍鋒要趕往更偏遠的一個村子採訪,可是縣里的司機大都放假回家了。紅翎望著劉劍鋒說道:“看來又要勞您大駕啦!”。

  “沒問題。我去借車,你在招待所等我。”劉劍鋒明白今天的採訪只能是自己找車開去了,他說罷便去了縣委。不一會兒,劉劍鋒就從縣里借來了一輛老式的豐田越野車。聽說記者要下去採訪,縣里領導還是挺支持的。

  劉劍鋒駕駛著汽車上路了。紅翎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利用手機里的GPS協助認路。“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紅翎看著車窗外白茫茫的世界,想起毛澤東的詩詞,她琢磨毛主席當年恐怕也趕上了一場大雪災,然後才有了如此深刻的體會。

  汽車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劉劍鋒猛然發現自己將汽車駛上了一座結了冰的湖面。他不由得心頭一驚,小心翼翼地想把車開出來。可就在這時候,汽車突然在厚厚的冰層上失去了控制,不停地在原地打起轉來……

  “不好!”劉劍鋒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聲,兩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他想踩剎車,但是汽車根本不聽他的使喚,繼續旋轉並滑向一處深溝。

  劉劍鋒一面牢牢地握著方向盤,一面衝紅翎急促地叫喊:“車里危險,看準機會跳出去!”而此時紅翎被這突如其來的險象驚呆了,一向反應靈敏的她已經全然不知所措了。她呆呆地坐在車里,腦袋里一片空白,一點兒也沒有想要跳車逃生的念頭。

  謝天謝地,汽車的後輪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終于停了下來。

  紅翎木然地從車里爬了出來。劉劍鋒也跟著從車里跳了下來,不知是被這四周白雪映襯的,還是驚嚇過度,他的臉色一片煞白,他有些顫抖地走到紅翎的身邊問:“你沒事吧?”

  紅翎木木地搖了搖頭。

  “可把我嚇壞了!這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向你家人交代啊!” 劉劍鋒喘著粗氣又接著說道,“都沒法交代!”紅翎穩定了一下情緒,開始跟劉劍鋒查看汽車的狀況。原來是汽車的後輪被卡在了一個冰窟窿里,現在已經動彈不得了。

  紅翎和劉劍鋒站在白茫茫的湖面上,大風裹著雪花在荒原上肆虐,周圍除了風聲,看不到一個人影。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下,車上既沒吃的,也沒喝的,加上又不了解當地的環境狀況,若不能馬上離開,說不定真會出大事。此地不可久留,紅翎連忙撥通了縣委辦公室的電話,請求幫助。

  劉劍鋒脫下身上的羽絨服遞給紅翎說:“你披著吧,天氣太冷了。”

  “我還行,你快點穿上!電視里可以沒有聲音,但不能沒有畫面。”紅翎把劉劍鋒伸過來的手擋了回去,堅決地說道。

  為了增加身體的熱量,在等待救援的時候,兩個人在湖面上來回跑動起來。

  一個小時之後,一輛帶著救援工具的吉普車出現了。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施救,汽車終于被拖了上來。

  “你們是先回縣里還是繼續趕路?”縣委辦公室的李主任問紅翎。

  “繼續趕路,爭取晚上回來。”紅翎想都沒想幹脆地回答道。

  因為這場意外,直到午後他們才趕到那個受災最嚴重的村莊。由于連日來的風雪,牧民的口糧和牲畜的草料已經快用完了。一進村莊他們顧不上吃飯便開始了採訪。在那里,紅翎與電視臺演播室取得了聯係,用電話連線的方式,把這里的受災情況以及需要哪些救援及時通過電視傳播了出去。

  白雪依舊覆蓋著大地,天空中彌漫著薄霧,風的身影掠過枯黃的樹梢。

  返回縣城後,劉劍鋒從縣政府的辦公室借了臺電暖器,送到紅翎的房間里。

  “今天真把我嚇壞了。”閒下來的劉劍鋒似乎依然心存余悸。

  紅翎看了一眼老大哥,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都把上午的事情忘了。”她說。

  “這麼快就忘了?”劉劍鋒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紅翎。“告訴我,汽車在湖面上失控的一瞬間,你都想什麼了?”劉劍鋒追問道。

  “啥都沒來得及想,”紅翎望著劉劍鋒,接著又說,“當時只是覺得這下完了。”

  “完了?”劉劍鋒睜大眼睛問。

  “是啊!完了。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呀。”紅翎平靜地回答。

  “就這些?”劉劍鋒又問道,試圖探詢紅翎真正的內心世界。

  “倣佛一切都不存在了,連同我自己。”紅翎幽幽地說道,想起上午的那一幕,紅翎這時才有些後怕。

  “你猜我當時想什麼?”

  “什麼?”紅翎微側過頭來,望著劉劍鋒問。

  “我想,千萬別出事呀!我們的紅翎還沒嫁人呢!”

  紅翎被劉劍鋒一席話逗樂了,她笑著問:“嫁人真的那麼重要嗎?”

  劉劍鋒收起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非常重要!”

  看見劉劍鋒一臉嚴肅,紅翎若有所思。劉劍鋒乘機問道:“說真的,你為什麼還不考慮個人問題?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還是因為不能承受感情之重,所以才孑然一身?或者在你的心里一直存著某種幻想?”經過上午一場險情的考驗,劉劍鋒覺得他與紅翎之間似乎又多了份情誼,就自覺不自覺地又扮起了師兄的角色。

  “好像不能這麼說。”紅翎也不回避,她沉思了片刻,然後感嘆道,“也許是緣分未到吧!”

  每一次說到“緣分”一詞,紅翎的心里都會不自覺地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現在到底在哪里呢?紅翎下意識地想到了胸前的玉墜,她眉頭微蹙,似有一縷淡淡的幽怨正縈繞在她的心頭。

  “緣不可求,恍若夢境,來無由,去無端,即便是現實生活的投影,也難免是幻想的折射。”劉劍鋒突然變得很有禪學味道。

  這時,紅翎的手機響了,鄧麗君那首《我只在乎你》的彩鈴聲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悅耳。她拿起電話,原來是夜班值班編輯跟她核實一下採訪的人名。紅鈴挂上電話,若有所思地望著漆黑的窗外。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劉劍鋒還沉浸在剛才的鈴聲中,忍不住跟著哼哼了起來,“紅翎,手機的彩鈴可有點老了!”劉劍鋒打破沉默,據他了解,紅翎這手機的鈴聲可有年頭了。他知道,紅翎還算得上是個時尚的人,並且也還沒到需要懷舊的時候。

  窗外的風聲不斷傳了進來。在這個白雪覆蓋的邊遠小城,紅翎終于向劉劍鋒吐露了隱藏在心里許久的一個秘密。那個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張宇,是她至今難以忘懷的人。

  “在大學時,張宇是跟我關係最密切的一個男生,他從一開始就像個大哥哥那樣照顧我,別看他在許多女生心目中是白馬王子的不二人選,可我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和他往那個方面聯想。若幹年後,我也曾經問過自己,當初到底是為什麼對他無動于衷呢?仔細想來,恐怕是從一開始我就把他當成了哥哥而不是別的什麼,因為我從小就和哥哥形影不離,兒時一起爬山蹚水,一起上樹摘果子,一起偷偷地把家里的東西分給別的小朋友,一起受母親的懲罰。小的時候,我就覺得接受哥哥的任何幫助和愛護都是心安理得的,誰讓他是哥哥呢!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吧,張宇在我的心里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是別的什麼關係。正因為如此,讓所有人都難以理解的是,我們同窗四年,我和他又總有機會單獨在一起,可居然連一次親密的接觸都沒有。”

  紅翎說到這里,看劉劍鋒聽得很認真,便調侃了一句:“年輕的時候,我們不懂愛情。到了真正渴望愛情的年紀時,卻已經失去了戀愛的對象。”

  “可是你現在不能總活在回憶中呀!張宇這麼多年都沒有音信,你不能耽誤了自己。”

  “對待愛情,我有我的原則。我不是一個貪圖物質享樂的人,我對鑽石和名牌沒有興趣。我要的是一種感覺,這個感覺是屬于精神層面上的。我希望和我牽手的人也能和我一樣,真誠地對待自己的事業,努力工作,熱愛生活,樂觀向上,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去創造生活。”

  在內蒙古這個寒冷而潔凈的冬日里,劉劍鋒隱隱感受到了紅翎那顆熾熱如岩漿般的內心世界。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又採訪了幾個受災村莊,所到之處都讓紅翎心情壓抑,不知道是該抱怨老天不公,還是感慨人類抵禦災害的能力太弱。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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