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電視臺啥人才都有
有人說電視臺是新聞機構,有人說它是娛樂單位,也有人說它兼而有之,關于它的性質暫且不去討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里邊啥人才都有。
星期一,幾乎成了電視臺“法定”的開會日,從早到晚,不是大會就是小會,各個部門都希望把一周的會議統統安排在這一天,把需要上傳下達的事情集中處理。為此臺里的會議室經常不夠用,各部門都得排隊輪候。
接近中午的時候,紅翎趕回臺里準備參加制片人會議。在大門口她遇到了專題部的制片人杜京生。
“紅翎,好久不見,忙什麼呢?”杜京生攔住了即將走進大門口的紅翎。
“嗨!是你呀!我能忙什麼?天天不都是採訪那堆事嘛。”紅翎和杜京生邊聊邊走進電視臺的大樓。
杜京生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叫住紅翎:“哎,你先別走,我想跟你說個事。”
紅翎抬頭看了一眼挂在大廳里的時鐘,然後隨杜京生走到一樓的花壇旁邊。她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著杜京生。杜京生是紅翎剛進電視臺時候的啟蒙老師,今年已經五十歲了。幾年前他從新聞採訪部門調到專題部當制片人,這才幾年時間,他的頭發已經開始變得花白了。
杜京生見紅翎在盯著他看,便開門見山地說:“最近臺里要全面改革,除了新聞之外,會對所有頻道的欄目制片人進行考核,今後全臺的制片人都要競聘上崗。你覺得我該怎麼辦?還繼續待在這里嗎?”
“你有什麼打算?”紅翎知道杜京生又遇到難題了。過去,他們在一個部門的時候,杜京生就經常和紅翎聊天,工作中遇到什麼問題,他也願意聽聽紅翎的意見。有幾個關鍵的時刻,杜京生都是聽了紅翎的意見後作出決定。
“我能有啥打算?當然得保住眼前的位置了。你說,我都當了這麼多年的制片人了,也到了這把年紀了,不讓我幹下去,我還能幹什麼?”
紅翎非常理解杜京生此時的心態,說實在的,盡管電視臺跟其他國家機關的運轉模式有所不同,但在目前的體制下,“官本位”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許多人業務幹久了,或出了點小名,就開始琢磨起頭頂上烏紗帽的事兒了,就連一些著名的節目主持人也有類似的想法,似乎只有這樣,人生的價值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體現。而一旦當上制片人或者主任什麼的,就沒有誰願意再退下來了。所以,置身其中的每個人都在千方百計地設法保住或者鞏固自己的位子。
“晚上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咱們聊聊?”杜京生徵求紅翎的意見。
紅翎看著杜京生笑著點了點頭,答應杜京生晚上在一家西餐廳見面。
說來也挺有趣,這些年來,不知怎麼的,紅翎竟在不知不覺中給周圍一些人當起了高參,許多朋友面臨人生的十字路口時都願意讓她幫著出謀劃策。究其原因,也許是紅翎原本學的就是社會學,又喜歡思考,她對周圍許多事情的判斷都很精準,常常僅憑感覺就能料事如神;也許還因為她對當官這檔子事兒向來沒什麼興趣,所以常常能夠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看清周圍的一些人和事,進而作出更理智的判斷。
晚上,紅翎如約而至。她在西餐廳的一個拐角處找到了杜京生。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爭著當制片人?”紅翎要了杯咖啡,坐在杜京生的對面問道。
杜京生沒有馬上回答,紅翎接著又說:“我聽藍瑩說,他們那兒的名主播羅志鍵最近也火急火燎地找領導談話,要求當個制片人什麼的。他已經很有名氣了呀,幹嗎還在乎一個制片人的位子?”
“紅翎呀,我總覺得你生活在理想中。你想,他羅志鍵再有名,那是在外邊,像他那樣的腕兒,往那兒一站誰不認識他呀!他走到哪里都能帶起一股小旋風,可回到臺里,回到他所在的科組里,你猜怎麼著?一樣還得聽制片人的吆喝!你說,他那樣的腕兒,氣能順嗎?”杜京生振振有詞地回應道。
“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電視臺目前的這種體制極易造成人才的浪費。你想,許多業務骨幹,在採訪一線工作最出色的時候讓他去當制片人,一旦當上了這麼個小芝麻官,就脫離了採訪一線。其實,如果讓這些人繼續留在業務崗位上是很有好處的,一來他可以利用已有的經驗採訪到更有價值的東西,二來還可以以老帶新,保證節目的質量。反正像我這樣還在一線採訪的制片人已經不多了。”紅翎也回答得言之鑿鑿。
杜京生看紅翎還要繼續往下說,連忙朝她擺擺手說:“行了,打住!別在這里憂國憂民了。”
紅翎收起了自己的話題,她望著滿腹心事的杜京生問道:“你不是要繼續當你的制片人嗎?怎麼,遇到什麼障礙了?”
杜京生先給自己點上了根煙,猛抽了兩口,然後把身子往前傾了傾說:“是這樣的,最近臺里改革的風聲很緊,部里想先期改革一些欄目,我們組里來了個研究生,聽說此人跟臺里某個領導是親戚關係。我擔心這次欄目考核,有人會趁機把我擠走。你知道,最近欄目的收視情況不太理想。”
紅翎聽到這里一時沒有說話,她喝了一口咖啡,看著杜京生有些花白的頭發問:“你還想繼續做這個制片人?”
“那當然。”杜京生不容置疑地回答。
“那我覺得你當務之急是拿出新的改版方案,告訴領導你對改善欄目現狀是有信心的。”
“有道理。你接著往下說。”杜京生用鼓勵的眼神看著紅翎。
紅翎順著她的思路,結合杜京生那個欄目的特點開始為他出謀劃策,杜京生不住地點頭,也全盤托出了自己的一些構思和想法。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放你回去了。”杜京生看了看表對紅翎說。
“好的。”紅翎站起身來,和杜京生一起向外走去。
“我覺得信心很重要。你是咱們電視臺的‘老人’了,多少還有些人氣。就按咱們今天說的去辦,我看勝算不小。”紅翎邊走邊說。面對自己的啟蒙老師,又是個老同事,她真心希望他能夠如願以償。
“謝謝啦!我一定照你說的去做。”杜京生在紅翎面前從來就沒什麼架子,盡管他曾經做過她的老師。
和杜京生分手後,紅翎開著車駛上了大街,看著路口醒目的紅燈,她想: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目標,所走的路或用的方式都不盡相同,你根本無法說清究竟誰的辦法會更好一點。而對于自己而言,就是要朝著既定的路線走下去,繼續當好一名記者,如果哪一天自己也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或者被目前這個制片人的位子所拖累,自己就幹脆把它辭了,不要太在意它的價值。
想到這里,紅翎一踩油門,汽車飛快地朝家的方向奔馳而去。
一個月後的一天。紅翎正在機房編新聞,陳秘書把電話打了進來。
“喂,你好!晚上部長想請你吃飯,有空嗎?”
“為什麼要請我吃飯?”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紅翎有點興奮又有點不知所措。
“吃飯還要理由嗎?如果有時間就過來吧。我們部長難得請記者吃飯。”陳秘書下了命令。
“好吧。我可以過去。但是,我能再帶個好朋友去嗎?也是我們部門的記者。” 紅翎不知出于什麼想法,提出了這個要求。陳秘書在電話里略微遲疑了片刻,馬上回答:“來吧。人多熱鬧點。”
放下陳秘書的電話,紅翎難掩心中的喜悅,她得承認,山西礦難之行,何部長的工作作風和為人令她非常欽佩,她也非常希望能跟這位部長多接觸接觸。不管今天的飯局是何用意,既然已經答應了,那就好好準備一下吧。
紅翎很快把手中的節目編完,然後回到辦公室把紫雲叫了過來。
“晚上有空嗎?陪我去赴個宴。”
“哎呀,我剛剛安排了,晚上要請一個朋友吃飯,是從我們老家來的。”紫雲遺憾地說。
兩人的對話讓一旁的橙欣聽到了,她主動走過來問紅翎:“什麼重要的飯局呀?我願意奉陪呀。”見橙欣冷不丁插話說要跟著去,紅翎不好意思說“不”字,便隨口答應了。但是,她還是希望紫雲能一道去。
紅翎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紫雲:“能不能把你那邊先推推?”
“啥重要的飯局呀?說來我聽聽。”紫雲經不住紅翎的哀求,有點動搖了。她暗自琢磨:該不是去相親吧?
紅翎把陳秘書的電話內容向她重復了一遍。
“真的?”紫雲驚訝的眼睛瞪得溜圓,她早聽紅翎說過這位部長很有魅力,也一直希望見見他,于是紫雲立即決定把自己的事情推到明天,跟紅翎一起去赴這個宴。
三個女人開始各自在辦公桌前收拾起自己的那張臉。由于經常有意想不到的採訪任務要緊急出發,她們已經習慣了在自己的辦公桌里放置一套化妝用品,像粉餅,眼影,睫毛膏之類的。
“紅翎,把你的睫毛夾給我用一下。” 紅翎見到已經很可人的紫雲還在那里倒騰,忍不住開了句玩笑:“唉,我說,你可是配角啊!”正在夾睫毛的紫雲朝紅翎翻了翻眼睛說:“配角也得盛裝出席啊,我可不能給你掉臉!再說,我打扮得漂亮點,不是把你襯托得更美了嗎?”而此時的橙欣早已經收拾妥當,站在一旁等著她們倆了。
6點不到,三個人來到停車場。“你別開車了,坐我的吧。”紫雲很明白自己今天的角色,不但要做好陪護,還得主動當司機。
紫雲開著車,帶著紅翎和橙欣朝飯店的方向開去。
“唉!我說,部長怎麼想起請你吃飯了?該不是對你有意思吧?”紫雲邊開車邊嘀咕。
“別瞎說。好好開車!”此刻紅翎的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坐在後排的橙欣心里多了個小九九,她想自己今天來對了,多認識一個部長,對自己沒有什麼不好。
半個小時後,她們來到CBD區的一家四星級飯店。按照陳秘書事先在電話里的指引,她們很快就到了六樓的一個包間。此刻陳秘書早已經等在那里了。
“歡迎,歡迎,大家先請坐,部長馬上就到。”陳秘書把紅翎她們請到一旁的沙發上。
多年養成的職業習慣,讓紅翎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包間的布置:房間很寬敞,中間一張大圓桌前擺了十張宮廷式的靠背椅。餐具已經擺放好了,每個位置前都是一大一小兩個印著青花瓷的碟子,左手是放毛巾的小盤子,右手邊是鍍金的筷子和長把圓勺。再看四周牆上,在主賓位置的後面挂著一幅西洋名畫《拾穗》,在它的對面挂著一幅西方少女圖。應該說,這是一間中西合璧、布置典雅的包房。
“部長來了!” 紅翎正在那里左顧右盼,就聽陳秘書朝她小聲地喊了一聲。紅翎和紫雲、橙欣幾乎同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何部長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大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中年婦女和一名年長的男子。
“你好!記者同志。”何部長在距離紅翎還有兩米遠的地方就微笑地向紅翎伸出了手,紅翎也連忙把手伸了過去:“部長好!”接著她把身邊的紫雲和橙欣分別介紹給了部長。
“來來,都坐下。看來電視臺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呀!”何部長今天狀態顯然不錯,他身穿一件藏青色西服,里面是一件藍白條相間的襯衣,與上次在山西救災現場相比,神情中少了一分焦慮,多了幾分從容。
紅翎和紫雲、橙欣按照陳秘書的安排依次落座。紅翎被安排坐在部長的右手邊,同來的還有兩位上次一起到山西採訪的報社記者。
預先安排好的冷盤、熱菜很快就依次端了上來。何部長拿起桌上的公筷先夾了一塊烤乳豬放進紅翎的盤子里,和顏悅色地說:“來,別客氣,多吃點。”這一刻,這個親切的笑容讓紅翎再次想起了張宇,她的神情剎那間有點恍惚。
何部長沒有留意紅翎的細微變化,他對坐在他對面的那位中年婦女說:“李主任,你照顧好身邊的記者。”那位穿著一身藏藍色套裝的中年人,畢恭畢敬地欠了欠身子回答:“沒問題。”
“上次和記者們一起到山西,我才知道,記者的工作也很辛苦啊!今天我特意把你們請來,一是感謝你們及時地把事件真相報道出去,二是希望加強聯絡,今後我們的工作還要靠你們媒體的監督呢!”
紅翎坐在何部長的身邊,近距離地領略著他的魅力,這真是個帥氣而成熟的男人,和張宇比起來,身上還多了一股子霸氣。
而坐在斜對面的紫雲、橙欣顯然也被部長的氣質吸引住了,不斷地把敬佩的目光投向對面的何部長。
“來吧,各位記者,為我們的相識幹上一杯。”何部長舉著酒杯先站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著部長呼啦啦地站了起來,大家紛紛舉起杯子,跟部長碰過杯後一飲而盡。何部長在亮出杯底的時候,無意中遇到了紫雲的目光,那是一道美艷得有點刺眼的目光,何部長不露聲色地躲開了。
陳秘書負責現場監督,凡是喝幹了的才可以坐下。輪到紅翎了,紅翎看著手中的酒杯猶豫了片刻,最後只是略微抿了一小口,她正準備坐下,陳秘書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行不行,紅翎,這第一杯你得喝完,我替部長監督呢!”
紅翎很為難地看著杯子里的酒,她一向對酒精過敏,曾經有過一次,她被兩小杯茅臺害得呼吸困難,不省人事,她不希望自己在今天這個場合再出同樣的洋相。紅翎用求救的目光看了看何部長,但是,此刻的何部長好像故意不看她求助的表情,繼續張羅著大家吃菜——他一定也希望紅翎把這第一杯酒喝幹了。
就在紅翎和陳秘書僵持的時候,橙欣主動站了起來,她端著剛剛又斟滿酒的杯子對部長說:“何部長,這杯酒我替我們老師喝了吧。”話一說完,還沒容部長反應,橙欣便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酒一滴不剩地倒進了胃里。何部長看到橙欣的表現,開心地笑了:“好!看來電視臺不僅盛產美女,還都是海量呀!”
紅翎眼看著橙欣替自己把第一杯酒喝了,心里一陣感激。她琢磨自己接下來怎麼辦,總不能老讓別人代喝吧?如果今天自己滴酒不沾,顯然說不過去,那也太不給部長面子了。正在這時,就聽橙欣衝著部長說:“部長,我們老師真的不能喝白酒,但她有一個絕活,你肯定喝不過她。”
橙欣知道紅翎有過以醋代酒的事情,據說有一次,紅翎被曾經採訪過的一個山東老板拉去喝酒,因為對方太過熱情,不喝死活不讓走,被逼無奈下,紅翎以醋代酒,才得以擺脫。雖然身上沒有過敏,但胃卻難受了好幾天。
部長一聽這話,先是詫異地看了橙欣一眼,然後好奇地看著紅翎問:“是什麼秘密武器呀?拿出來吧。”
紅翎沒想到橙欣會在這種場合里抖出自己的秘密,盡管心里有點不快,但是,既然自己不能喝白酒,總得喝點什麼讓部長高興一下。于是,她衝著一邊的服務員做了個手勢,服務員立即走到她的身邊。
紅翎小聲對她說:“請給我拿瓶山西老陳醋來。”盡管紅翎說話的音量不高,但穿透力很強,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一愣,拿醋幹什麼?就連何部長正要伸出去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他側著頭不解地朝紅翎看了一眼,難道這就是她的絕活?陳秘書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家都在等著往下看。
服務員很快地拿來了一瓶老陳醋,她問紅翎:“打開嗎?”紅翎點點頭,然後說:“再給我拿個杯子。”服務員把老陳醋打開後,倒了滿滿的一杯遞給紅翎。
“部長,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喝白酒,那我就以醋代酒,敬您一杯。”紅翎把裝滿老陳醋的杯子舉到部長的面前,示意之後一飲而盡。
全場安靜了片刻,然後大家一起為紅翎鼓起掌來。何部長看著紅翎,關心地問:“沒事吧?”紅翎自信地笑著說:“沒事。”
“部長,您放心吧。我們老師雖然是南方人,可她生在山西,沒問題的。”橙欣心里清楚,今天何部長主要是請紅翎,在這種場合紅翎是會盡力為之的。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樂開了花。
何部長感興趣地問紅翎:“是嗎?我也生在山西,照理講,咱們算是老鄉了。”紅翎點了點頭:“小的時候,爸爸所在的部隊在山西駐扎過,一不小心就把我生在那里了”。
“哈哈哈!”紅翎的話讓全場爆發出一片歡笑聲,只有紫雲沒有笑。橙欣今天的舉動讓紫雲心里很不舒服,她看著橙欣,不知道她今天這麼急于表現到底想幹什麼?自己出風頭還不算,還逗著紅翎喝醋。難道她不清楚,即使在醋缸里長大也不等于就能喝醋呀!明明是何部長宴請紅翎,她跟著過來蹭飯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喧賓奪主,還要讓紅翎難堪?
酒席繼續著。每當需要喝幹白酒的時候,紅翎就喝老陳醋。當她把第四杯陳醋喝下去後,部長把陳秘書叫到身邊,小聲地吩咐了幾句。
陳秘書回到自己的位置後,對大家說:“部長說了,現在開始大家隨意,能喝的多喝,不能喝的不再勉強。紅翎,你的老陳醋就到此為止吧。”話一說完,何部長和紫雲幾乎同時把目光投向了紅翎。紅翎向他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晚宴結束後,何部長臨上車時又特意回過頭來問紅翎:“真的沒事嗎?”
“沒事!”紅翎滿不在乎地答道,盡管她已經覺得自己的胃里開始有點隱隱作痛的感覺。
部長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上車後又搖下車窗玻璃,微笑著對紅翎囑咐道:“你的醋勁真不小!以後有什麼事情,就跟小陳說。”紅翎禮貌地點頭致謝。
“何部長再見!”紫雲和橙欣同時跟何部長道別,只是,橙欣的聲音要比紫雲高出八度,完全蓋住了紫雲的聲音。
“哎呀,這何部長太有魅力了!這才叫成功的男人!”橙欣剛一上車就忍不住大發感慨。看到橙欣那副陶醉的樣子,紫雲憋了一晚上的話,終于爆發了:“我說大小姐,請擺正自己的位置,何部長再有魅力也與你無關。”
“我也沒說他是我的呀!欣賞有才華的男人是女人的天分嘛!”橙欣據理力爭。
紫雲手握方向盤,從後視鏡里瞥了一眼橙欣說:“我們倆今天都是來陪吃的,你剛才不該起哄讓紅翎喝那麼多醋。”
“我沒有起哄呀!我是在緩和氣氛。紅翎,紫雲她可是在冤枉我呢!”橙欣故作委屈地說。
“好了,都別說了,我沒事的。只要大家開心就好!”紅翎沒有讓紫雲和橙欣繼續爭論下去,此刻,她的胃已經開始痛起來了,可她的腦子里卻交替盤旋著何部長和張宇的形象,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呢?
轉眼就到了4月底,部門計劃利用新聞淡季召開一次總結會,一方面對剛剛結束的春節直播和兩會報道做個總結,二來也是想利用這個機會讓大家放松一下。總結會定在一個周末的傍晚舉行,地點是城西的一家四星級飯店。
在飯店的一間多功能廳里,已經密密麻麻地擺放了20張圓桌,所有人將以各自所在的科組為單位分別就座。盡管是初夏時節,但天氣熱得很快,男人一律短衫、長褲,女人幾乎都穿上了裙裝。
會議的第一項內容是由方浩主任總結部門的工作,包括該表揚的和該注意的,然後是兩位副主任按照各自的分工,分別梳理了一下各自負責分管的科組的情況。接下來便是第二項內容,由各個科組派出代表登臺表演節目。應該說這才是會議的主要目的,那就是放松心情加飽餐一頓。
方浩的發言可謂是概括全面,該說的都說了,兩位副主任的講話也字字中肯。領導的講話一結束,大家就開始輪番登臺亮相了。為了給各自所在的科組增加榮譽,參加表演的人早在半個月前就開始抽空排練了,要知道,在新聞採訪部門,無論是搞後期制作還是做前期採訪的,要把人湊齊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首先登場的是評論組的熱辣勁舞。八個平時躲在嘉賓背後,總在幕後縱論天下大事的女編輯,一改往日的嚴肅面孔,居然穿著繡花的紅背心和露臍的短紗裙上場了,她們剛一露面,就贏得全場一片掌聲。
幾個女編輯伴著歡快的音樂節奏,鉚足了勁在臺上旋轉。她們的著裝和表演不僅沒有給會場帶來絲毫的涼意,反倒是把所有在場的同事看得熱血沸騰,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平時像飛旋的陀螺一樣不停運轉的新聞採訪部,此時此刻在旋轉的舞步中找回了一點兒輕松的感覺。
精彩的節目接二連三。節目演到一半的時候,兩個主持人出來預告:“大家注意了,接下來是一個需要主任和我們一道參與的節目。請在座的自告奮勇到臺上來,我們需要六個人與主任一道做個遊戲。有願意上來的,請抓緊時間。”
主持人的話音剛落,場內便一陣騷動,有十幾個人從不同的方向朝臺上跑去,紅翎在人群中發現了橙欣。此刻她已經站在了主持人的身邊,等待著領導的出場。
“大家聽好了,我們的遊戲規則是這樣的:所有的參與者按順序站好,主任得蒙上眼睛,用手上來觸摸站在臺上的人,然後準確地說出他們的名字。”主持人在宣讀遊戲規則時,臺下已經是人聲鼎沸了,這是今天總結會的又一個高潮。
幾位主任被請到臺上,他們先被蒙上眼睛,然後又被主持人拉著在原地轉幾圈,最後,才被領到臺上那一排人面前站定,莊政剛好就站在橙欣的面前。
遊戲開始了。莊政伸出手剛要觸摸到橙欣的時候,橙欣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很顯然,她是故意的。
“橙欣犯規了。”主持人上來及時發現了橙欣的違規。
由于橙欣犯規,所以被罰當場表演一個節目。表演可是橙欣的拿手絕活,只見她大方地站在舞臺中央,接過主持人手里的話筒說:“那我就給大家表演一段蒙古舞蹈吧。”
伴隨著悅耳的音樂,橙欣把兩只細長的胳膊舉過頭頂,開始展示蒙古舞蹈的舒展和柔美。畢竟是在歌舞劇團待過的,舉手投足間節奏把握得恰到好處。一曲下來,紅翎跟隨大家送上了一片掌聲。她注意到,臺下的莊政已經看得走了神,連編輯組的制片人過來向他敬酒,他都沒留意。
節目還在一個接著一個地進行著。這時候紅翎突然發現青桐正在跟一班攝像記者在角落的那張桌子上喝酒,她看上去已經喝得有點過量了,連外套的扣子都解開了,露出里面一件低胸的黑紫色背心。只見她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指著郭亮說:“你給我喝了!”
“主任,我剛才已經敬過你了,再喝我就高了。”郭亮搪塞著。
“我沒有看到,不算!”青桐繼續盯住郭亮不放。
“好好,我喝!劍鋒,一會兒我喝大了,你得送我回家。”郭亮拍了拍劉劍鋒的肩膀說。
“沒問題。”劉劍鋒邊說邊拿過酒瓶為郭亮斟滿了酒。
“來!主任,咱們連幹三個如何?”郭亮把自己托付給劉劍鋒之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從服務員那里要了兩個大杯子,準備跟青桐主任來個一醉方休。他哪里知道青桐主任的酒量,那可不是一般人敢叫板的。三大杯白酒下肚,郭亮搖晃了一下,便坐在椅子上不再動彈了。
青桐看了一眼已經“不言不語”的郭亮,哈哈一笑,接過劉劍鋒手中的香煙貪婪地吸了一口。此情此景讓紅翎幾乎看傻眼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青桐主任這樣的表現。她在心里嘀咕:聽說臺里馬上要對全體部門主任進行民主評議,有沒有群眾基礎很關鍵!這青桐主任一定是在給自己拉選票吧!哎,女人在社會上跟男人一樣闖蕩真不容易呀!尤其是單身的女人!
晚會在飯店進行得如火如荼,坐在主播臺上的藍瑩心里一直惦記著晚會的進度,她特別想去參加,無奈卻要留下來值班。
“藍瑩,節目播完後,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藍瑩的制片人馬軍突然衝著正準備播音的藍瑩喊道。
站在主播臺上的藍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衝馬軍點頭:“知道了。”
二十分鐘之後,藍瑩走下主播臺,沒顧得上卸妝,急忙跑去見馬軍。
“來來,坐吧。”馬軍把藍瑩讓到對面的三人沙發上,然後瞇著眼睛看著藍瑩問道,“近來工作怎麼樣啊?”
藍瑩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不明白馬軍怎麼突然關心起她了,他們平時是很少交流的。她邊琢磨邊回答:“挺好的。”
“那生活方面呢?”馬軍朝藍瑩面前湊了湊,繼續問著。
“還行!”藍瑩邊回答邊在心里嘀咕:我今天犯什麼事了嗎?
馬軍沉默了片刻,然後擺弄著手中香煙,看著藍瑩說:“是這樣,最近有人反映,說你……傍了個大款,是嗎?”
“沒有呀!誰說的?”藍瑩仰著頭看著馬軍,裝作很吃驚的樣子。
“照理說,生活上的事情我管不著,但,你畢竟是個公眾人物,還是注意點好。”馬軍說著站起身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辦公室里很安靜,藍瑩能聽到牆上挂鐘的聲音,她在想著馬軍的話,不知如何回答。
突然,馬軍走到藍瑩的身邊,把一只手搭在了藍瑩的肩上。“行了,別緊張,這事目前只有我知道,只要你聽我的,這事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嘛。”馬軍用眼睛死死地盯著藍瑩。藍瑩稍微躲開馬軍的手,抬起眼,有些奇怪地看著馬軍。
馬軍把手抽了回去,他看著藍瑩說:“不瞞你說,我一直挺喜歡你的,我不想讓別人輕易地佔有你!”藍瑩看到馬軍一雙色迷迷的眼睛,至此她終于明白了馬軍的用意。
藍瑩頓時心生厭惡,她很想罵他幾句,可藍瑩知道,縣官不如現管,還是盡量不要得罪馬軍。
于是,她嫣然一笑,看著馬軍說:“領導,謝謝你的情誼。但是,我這個人最忌諱的就是發生辦公室里的故事。”
馬軍聽了這話,突然用手扳住了藍瑩細嫩的小臉,用充滿淫欲的眼光看著藍瑩,惡狠狠地說:“那我們就到辦公室外邊去咋樣?”
藍瑩沉默著,她把臉狠狠地扭到一邊,不再說話。
看著胸脯上下起伏的藍瑩,突然,馬軍不顧一切地強吻下去。
藍瑩用力推開馬軍,刷地站起身來,她用力地抹了一下剛才被馬軍吻過的地方,迅速退到辦公室的門口,對馬軍說:“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告辭了。”說完一轉身,消失在燈光微暗的走廊里。
一個星期後,部門的獎金發下來了。藍瑩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少了1000塊錢,她拿著獎金找到了馬軍。“領導,怎麼給我少發了1000元?”
馬軍邊打電腦邊回答道:“你這個月讀錯了幾個字,按照部門的規定,一個錯別字扣200元,這次算是扣得少的。”
“那以前怎麼沒有扣?”
“以前?以前都是我在幫你兜著呢!”馬軍用眼睛斜著瞟了藍瑩一眼。
藍瑩馬上明白過來,這是馬軍給她的警告,她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藍瑩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她不想就這麼屈服于馬軍的淫威。很長一段時間來,她知道馬軍對自己的印象不錯,把一些有影響的節目都交給自己去主持,她原以為馬軍是單純地欣賞自己,沒有想過馬軍會對自己另有所圖。現在該怎麼辦呢?自己跟肥強的合約還沒有解除,肥強又盯她盯得那麼緊。可如果不答應馬軍,今後別說獎金,恐怕連出鏡的機會都會受到影響。要知道,主持人的生命力就是出鏡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