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生而知之者。”也許,失敗的原因都是相同的,但每個成功的故事背後,似乎都有自己的特點。
這是一部活的歷史。讀了這部歷史,我們也許會感到一種心靈的震撼,也許會從此在某些方面改變自己。
春秋時期,齊國的齊僖公生有公子諸兒、糾、小白。僖公派鮑叔輔小白,鮑叔不願幹,推說有病不來。管仲與召忽去看望鮑叔,說:“為什麼不願意出來幹事呢?”鮑叔說:“先人講過:‘了解自己兒子的莫過于父親,了解臣子的莫過于國君。’現在國君知道我不行,才讓我輔佐小白,我知道不應該去輔佐他。”召忽說:“既然您堅決不幹,就不要出來,我暫且說你快要死了,國君就一定把您免掉。”鮑叔說:“您如果能這樣做,哪還有不免的道理呢?”管仲說:“不行。主持國家大事的人,不應該推辭工作,不應該貪圖安閒。將來繼承君位的,還不知道是誰,您還是出來吧。”召忽說:“不行。我們三人對于齊國來說,就好比鼎的三足,去掉一個就不能立起了。我看小白一定不能繼位,所以我就不願輔佐他。”管仲說:“不然。全國人都很憎恨糾的母親,以至連帶糾本人都坐收了憎恨,而人們卻都同情小白沒有母親。諸兒雖然是長子,但品質卑賤,前程如何還不一定。所以統治齊國的,除了糾與小白兩人外,無人能承擔。小白的為人,性格急躁,但有遠慮,在這世上除了我管夷吾,沒有人理解小白。如果不幸上天降災禍于齊國,讓公子糾繼承了國君的位置,也將一事無成,不是您鮑叔來安定國家,還有誰呢?”從管仲的這段話來看,他後來能夠輔佐小白,實在是事出有因啊!
召忽聽說了這番話,就說:“百年以後,國君下世,如果有違反國君的命令而廢棄所立並篡奪了君位的,就是得了天下,我也不願活著了。何況,參與齊國政務,受君令而不能改變,事奉所立的君主而保他不被廢除,這是我義不容辭的任務。”管仲說:“我的想法不一樣,我是受君命、奉國家以主持宗廟的,豈能為一個人而死呢?只有國家滅亡、宗廟被毀、祭祀無人這三件事才能使我死亡,如果不是這三件事,我就要活著。我活著對齊國有利,我為什麼要死呢?”
鮑叔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就說:“那我該怎麼辦呢?”
管仲對他說:“您出來接受國君的安排就是了。總之,對待國君是不可有二心的。”
這三位齊國的股肱之臣就這樣各自表達了自己的志向,並確定了齊國的大計。
公孫無知是齊僖公的侄子,當時十分受國君的寵愛,僖公死後,諸兒即位,是為齊襄公。他取消了公孫無知的特殊待遇,這就引起了公孫無知極大的惱怒。後來,齊襄公派管至父和連稱二人到一個地方去駐守,並和他們約好了日期,說是等來年瓜熟了就可以換班回來。約期到了,齊襄公還是不派人來換班,兩人要求回去,齊襄公又不同意。他們自然十分生氣,于是,兩人就和公孫無知聯合起來,準備造反。
魯桓公的夫人文姜是齊國女子。魯桓公要去齊國,準備與夫人同行。申俞勸止說,女有夫家,男有妻室,雙方都不能輕慢,這是一種禮儀,但被拒絕了。
原來,文姜是齊僖公的女兒。文姜長得非常漂亮,又兼通經史,她的異母哥哥諸兒就愛上了她,兩個人有了私情,後來,文姜嫁給了魯桓公,諸兒也繼承了君位,就是齊襄公。十五年後,魯桓公帶著文姜前往齊國探望,齊襄公大喜,立刻放下了手頭的軍國大事,招待文姜。齊襄公給魯桓公安排了一間房子,就把妹妹文姜帶到宮中,住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升得老高了,才回來見魯桓公。魯桓公早已打聽到文姜是跟哥哥齊襄公住在一起,就責罵文姜。文姜反而撒潑耍賴,同魯桓公大吵大鬧。魯桓公因身在齊國,不敢怎樣發作,只好準備向齊襄公辭行。有人把魯桓公和文姜吵鬧的情況告訴了齊襄公,齊襄公便邀魯桓公上牛山遊玩,並設宴灌醉了魯桓公。于是,齊襄公令大力士公子彭生抱著魯桓公坐車回去,路上公子彭生一使勁,就擠死了魯桓公,謊稱說是他飲酒過多,中風死了。
齊襄公和文姜的醜聞立刻在齊、魯兩國哄傳開來,文姜也無臉回去見兩個兒子,但又不能賴在齊國不走,就一步步地挨出齊國,等到了齊魯邊境時,就不再走了。
齊國的大臣對齊襄公說:“彭生作為公子,地位僅次于國君,不聽勸告,還逢迎戲弄國君,使國君失了親人,現在又給國君闖了大禍,使兩國結怨,彭生豈能免罪呢?大禍原因,歸于彭生。君上一怒而釀成了大禍,並寬容昏庸的彭生,這是無恥。這就不是彭生一個人所能了結的了。魯國如興兵問罪,也一定以彭生為理由。”
二月,果然魯國告訴齊國說:“我們的國君仰望您的威望,不敢待在家里,而到齊國修好。但完成了外交之禮後沒能生還,無處歸罪,只好由公子彭生來解決這個問題。”于是,齊國殺了彭生,謝罪于魯國。
五月,齊襄公在貝丘打獵,看見一只野豬,人立而起,侍從說:“這是公子彭生。”齊襄公大怒,說:“彭生怎麼敢來見我?”說罷用箭射去,這只野豬像人一樣站立起來吼叫著。襄公嚇得要死,從車上掉下來,傷了腳,丟了鞋。返回住地以後,向一個名叫費的侍從要鞋,有一只當時沒找到,齊襄公就用鞭子抽打費,打得他渾身是血。費跑出來,在大門口遇到造反的人,費便脫掉衣服讓他們看打傷的後背,叛賊相信了他,讓費先進去捉齊襄公。費把齊襄公藏起來以後,又跑出去,與叛賊戰死在門里。侍從石之紛如也死在階下。另一侍從孟陽冒充齊襄公躺在床上,結果被叛軍殺死。後來,叛軍發現他的相貌不像齊襄公,就又到處尋找。他們在床下看到一只腳,拖出來一看,是齊襄公,就把他殺死了。隨後,公孫無知被立為齊王。
這樣一來,齊國原來的公子就不能留在齊國了。鮑叔牙事奉公子小白逃到莒國,管夷吾和召忽事奉公子糾逃到魯國。魯莊公九年,公孫無知因為虐待人而被殺害,齊國的局勢才算暫時穩定下來。
過了些日子,齊國派來了使臣,請他們回去辦喪事,這是不能不回去的,更重要的是誰先回到齊國,誰就極可能登上君位。按理說,公子糾居長,應是公子糾即位,況且齊國的大臣本來也準備接公子糾回去即位的。只是莒國離齊國近,公子小白很可能先他們而到,那可就說不定了。因此,魯莊公親自出馬,以曹沫為大將,率領軍隊護送公子糾回國,打算即位不成就搶位。在軍隊出發的時候,管仲對魯莊公說:“莒國離齊國太近,萬一公子小白先到就麻煩了。不如讓我帶一支輕騎,前去截住他。”魯莊公同意了,管仲就帶了幾十輛兵車火速前進,等到了即墨,聽說公子小白的隊伍剛過去,他就率軍拼命追趕,不久就追上了。兩軍相遇,管仲告訴公子小白說:“你如果想回齊國即位,那是不應當的;如果想回國辦喪事,那就不必了,因為有你的哥哥公子糾,他很快就會到的。”鮑叔十分生氣,雖然兩人是好朋友,但各為其主,忠字當先,他直斥管仲多管閒事,旁邊的士兵也吶喊助威。管仲看看自己帶的兵太少,抵不過人家人多勢眾,就沒與他們多作口舌之爭,而是偷偷地射了公子小白一箭。這一箭正中公子小白腰間,公子小白哇地吐了一口鮮血,倒在車上,眼見活不成了。
管仲一見射死了公子小白,就趕緊帶兵逃走。逃回公子糾那里以後,覺得反正對手已死,也無人爭位了,就不慌不忙地慢慢行軍。
其實管仲射中的只是公子小白的帶鉤。古人的衣帶又長又寬,要用鐵或銅制的鉤子係住,鉤子長約三市寸,寬約一市寸,這帶鉤替公子小白擋了一箭,使他免于受傷。公子小白十分機靈,當時為了迷惑管仲,他就假裝受傷,口吐鮮血,倒在車上。等鮑叔等人一哭,他才睜開眼睛。于是,鮑叔率領大家抄走近道,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齊國的都城臨淄。
鮑叔要立公子小白為國君,但大臣仍不太同意,一是因為公子糾是長子,二是由于他們已派人前去迎接。鮑叔卻提出了數條理由說服大家立公子小白為國君:其一,齊國已經歷了兩次連年的內亂,弄得國庫空虛、國力衰弱、民不聊生,需立一位既賢明又有能力的君王來撥亂反正,治理國家,公子小白正是這樣的人物;其二,如果立公子糾為國君,魯國必定索要報酬,齊國現在國庫空乏,已無法滿足魯國的要求。過去鄭國讓宋國立了公子突,結果宋國年年索賄,弄得鄭國疲于應付,齊國一定不要重蹈鄭國的覆轍。齊國大臣們覺得有理,就同意了鮑叔的意見,立公子小白為國君,是為齊桓公。
齊國立君後,鮑叔就派人去對魯國說:“齊國已立了新君,請交出公子糾來。”魯莊公非常氣憤,況且魯國的軍隊已到了齊國的地界,怎肯罷休!齊、魯兩國就在乾時(臨淄附近)開仗,結果魯軍大敗,並丟失了汶陽等國土。齊軍還不肯罷休,接連進逼,要求殺死公子糾,交出管仲。
齊桓公問鮑叔說:“將怎樣安定國家呢?”鮑叔說:“得到管仲和召忽,國家就安定了。”齊桓公說:“管仲和召忽是我的敵人呀。”鮑叔便把他們三人從前的情況告訴了桓公。桓公說:“那麼,我能得到他們嗎?”鮑叔說:“要趕快召回就可得到,不然就得不到。魯國的施伯了解管仲的才幹,他會獻計讓魯國把大權交給管仲的。管仲如果接受,魯國將來就能戰勝齊國了;管仲如果不接受,魯國知道他要返回齊國,就一定會把他殺掉。”齊桓公說:“那麼,管仲是否會接受魯國的大權呢?”鮑叔回答:“我了解管仲,他是不會接受的。管仲不會為公子糾而死,是為了安定齊國;要接受魯國大權,就是削弱齊國了。管仲對齊國沒有二心,雖明知要死,也肯定不會接受。”齊桓公說:“他對我也肯這樣嗎?”鮑叔回答說:“不是為了您,而是為了齊國先代的君主。他對您當然不比對公子糾更親,對公子糾他都不肯犧牲,何況您呢?您若想安定齊國,就趕快把他迎回來。”齊桓公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說:“恐怕來不及了,怎麼辦呢?”鮑叔說:“施伯的為人,聰穎但是怕事。您要是及早去,他害怕得罪齊國,是不敢殺管仲的。”
施伯果然對魯君說:“管仲是有智謀的,只是他的事業未成,您應把魯國大權交給他,就可以削弱齊國;如果他不接受,就殺掉他。殺他可以向齊國討好,表示與齊國同樣惱恨他。”魯君說:“好。”魯國還未來得及任用管仲,齊桓公的使臣就到了,說:“管仲和召忽,是我國的叛賊,現在魯國,我想得到他,如果不給,就是魯君您和我國的叛賊站在一起了。”魯君問施伯,施伯說:“您可以給他。我聽說齊君性急而且傲慢,即便得到賢才,就一定能任用嗎?不過,如果齊君真的能用他,那管仲的事業就成了。管仲是天下的大聖人,現在回去從政,天下都會歸服他,豈止是魯國?現在您若殺了他,他是鮑叔的好友,鮑叔會因此和魯國作對,您一定不能應付他,還不如交給齊國。”魯君便把管仲和召忽捆起來準備交出。管仲對召忽說:“您害怕嗎?”召忽說:“有什麼可怕的!我沒有早死,是等待事情平定下來。現在既然平定了,讓您當齊國的左相,讓我當齊國的右相,霸業可成了。但是,殺了我的主人而用我,這是再一次侮辱我。我做死臣,您做生臣好了。”于是,二人被放回。
管仲坐在囚車里,心想齊桓公不讓魯莊公殺死自己,肯定是鮑叔的主意,魯莊公用不了幾天就會後悔,萬一追上來可就麻煩了。他就編了一支歌,讓士兵們愉快地唱著,消除疲勞。他們日夜兼程,終于越過魯國的邊境,來到了齊國。魯莊公果然後悔了,急忙派人去追,但已經晚了,等追兵來到邊境,管仲等人剛剛過去。在齊國的堂阜,鮑叔把管仲放出囚車,迎入國都。據說桓公為了表示對管仲的尊重,在接見管仲之前,齋戒了三天,沐浴了三次,足見其虔誠和隆重。不久,齊桓公就正式拜管仲為相國。
在到達齊國的時候,召忽說:“我明知道我可以掌握萬乘之國的大權,還要自殺,公子糾可以說有死的忠臣了;您活著使齊國稱霸于天下,公子糾可以說有活著的忠臣了。死者完成德行,生者完成功名,生死各得其所,您自勉吧!”說完,就自殺了。聽說了這件事的人都評論說:“召忽的死,比活著更賢;管仲的活,比殉主更賢。”
桓公元年,召見管仲。管仲到,桓公問:“國家可以安定嗎?”管仲回答說:“如果您能建立霸業,國家就能安定;如果您不能建立霸業,國家就不安定。”桓公說:“我可不敢有那麼大的抱負,只求國家安定就行了。”管仲再次請求,桓公還說:“不能。”管仲就向桓公告辭說:“您免我于死,是我的幸運,然而,我之所以不為公子糾而死,是為了國家安定。國家不安定,要我掌管齊國大政而不去殉主而死,這是我不敢接受的。”說完走出去,剛走到大門,齊桓公又召管仲。管仲回來,桓公流著汗說:“您既然堅持要建立霸業,那就勉力成霸吧!”
過了一段時間,桓公告訴管仲說:“我想趁現在諸侯之間沒有戰事的時候,稍稍加強軍備。”管仲說:“不可以。百姓有困難,您應該先親百姓而後考慮軍備。與其厚愛軍隊,不如厚愛百姓,只有百姓安定了,軍隊才能可靠。百姓尚未安定,您不把百姓放在首位而先擴充軍備,這是于外對諸侯不親,于內對百姓不親。”桓公說:“好。”這件事于是沒有能實行。
後來,國家混亂,桓公又對管仲說:“我想加強軍備。”管仲說:“不行。”桓公不聽,增加了軍備。一次,桓公與宋夫人在艙中飲酒,宋夫人晃起船來嚇唬桓公。桓公十分生氣,把宋夫人休了。宋國接受了宋夫人,並讓她改嫁給蔡侯。第二年,桓公很生氣地對管仲說:“我想討伐宋國。”管仲說:“不行,我認為我們的內政還沒有治理好,對外作戰不會成功。”桓公不聽,出徵伐宋。結果各國都來救宋,把齊軍打得大敗。桓公回來以後,大怒,對管仲說:“請您替我加強軍備。我的戰士缺乏訓練,我的兵力又不充實,所以諸侯國才敢援助我的仇敵。”管仲說:“不行。這樣就更危險了。對內奪取民用物品,鼓勵兵士參戰,這是國家大亂的原因。對外攻打諸侯國,招致各國的怨恨,行義之士也不肯到齊國來,國家怎能沒有危險?”鮑叔也說:“您一定要採納夷吾的意見。”
齊桓公不聽管仲的話,增加稅收,加強軍備。鮑叔對管仲說:“從前,您想建立霸業,而現在,國家是如此之亂,您打算怎麼辦呢?”管仲說:“齊公的性格急躁,主意經常改變,還不夠成熟,我們要耐心地等待他的覺悟。”鮑叔說:“這樣一來,國家不是受損失了嗎?”管仲說:“不要緊的,國家的政事我還在暗中辦理,我們還有時間等待。既然諸侯國的卿相沒有比我們更賢能的,我們也暫時不怕別人的攻打。”
又過了一年,宮廷里因為爭權奪利殺了許多人,鮑叔又對管仲說:“這難道不是齊國的損失嗎?”管仲說:“這怎麼是齊國的損失呢?他們都是一些勢利之徒,死了正好。我所憂慮的是別的諸侯國的義士不肯到齊國來,齊國的賢人也不肯為我所用。”
桓公又在國內整頓軍隊。桓公三年,桓公將討伐魯國,說:“魯國本來與我接近,是我的鄰國,卻那麼快出兵救宋,我一定要討伐它。”管仲說:“不可以。我聽說有志之士不常用兵打仗,不增加自己過錯,這樣國家就能安定;相反,經常用兵打仗,忌恨小辱,增加自己的過錯,就危險了。”齊桓公不聽,興師伐魯,到了長勺。魯莊公出兵抵抗,大敗齊兵。
齊桓公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過錯,反而說:“我若以三倍兵力包圍它,它怎麼能阻擋我?我的兵力還是太少了。”
桓公四年,他整頓軍隊,已有訓練齊整的十萬甲士、五千乘兵車。桓公說:“這次軍隊已經練好了,兵也增多了,我要徵服魯國了。”管仲嘆息說:“這樣齊國就危險了。您努力致力于戰爭,天下擁有十萬兵甲的國家並不少,我們要用小的兵力徵服大的國家,國內失掉了民心,諸侯又有戒備,我們只好行詐,而不實行仁義之法,在此情況下,想不讓國家危險,辦得到嗎?”
齊桓公不聽,果然出兵于魯。魯國不敢迎戰,只在離國都五十里的地方設關防衛。魯國請求服從齊國,齊國也不要再入侵魯國。桓公答應了魯國的要求。魯國要求會盟,說:“魯是小國,當然不帶兵器,也希望您也不帶兵器,否則,諸侯各國還以為我們是在打仗。”齊桓公同意了。管仲說:“不行。各諸侯國對您都很忌恨,您還是就此告退為好。如果您一定要削弱魯國,那麼,諸侯就會說您太貪了。以後有事,小國會更頑抗,大國也會增加防備,這些對齊國都是十分不利的。”桓公不聽。管仲再次建議說:“您千萬不能去同魯國人會盟。魯國人怎麼能不帶兵器?曹劌的為人,堅韌而又陰毒,不是可以用盟約取勝的。”桓公不聽,果然與魯君相會。
魯莊公懷中帶著劍,曹劌也帶著劍。到了會盟壇後,莊公從懷里抽出劍說:“魯國邊境離國都只有五十里了,也不過一死而已。”左手舉劍指著齊桓公,右手比著自己說:“讓我們一塊死了吧!我死在您的面前。”管仲見此情景,跑向桓公,曹劌馬上抽出劍站在兩個臺階之間,說:“兩位國君將要改變原來的計劃,誰也不可進前!”管仲說:“君主請把魯國的土地還給魯國,以汶水為界好吧!”桓公答應,同意以汶水為界,這才回到了齊國。
回國以後,齊桓公有些成熟了。努力整頓政治,再增加軍備,自守邊疆,不幹涉他人,停止過分的行為,並且息兵停戰。
齊桓公五年,宋國伐杞國。桓公對管仲和鮑叔說:“宋國本來是我要討伐的,無奈諸侯國都來援助它。現在,宋國討伐杞國,我想去救,這可以了嗎?”管仲回答說:“自己的內政還沒治理好,向外推行仁義就沒人信服。您現在要通過派兵救助杞國來推行仁義,諸侯國會依附您嗎?”桓公說:“此時不救,以後就沒有討伐宋國的機會了。”管仲說:“作為君主,不應該貪圖土地。貪圖土地必然勤于用兵打仗,勤于動兵必然使百姓辛苦,君主就要行欺詐。當然,如果能保守秘密,對敵人進行欺詐還是可以取勝的,但對百姓實行欺詐就不會取得成功,而國家也會發生動亂,一旦發生了動亂,就會危及君王的生命。因此,歷代的明君都不在軍事上下工夫!”齊桓公聽了,說:“那應該怎麼辦呢?”管仲說:“依我之見,您可以去同宋國交涉,如果交涉不成,您再接受杞國並對杞國加以賜封。這樣一來,您就是對外行仁義之道了。”齊桓公問鮑叔牙說:“您覺得怎麼樣?”鮑叔牙說:“您完全可以照這個意見去做。”
桓公便派遣孫宿出使宋國。宋國不聽,桓公便送給杞國兵車千乘,戰士千人。第二年,狄國討伐邢國,邢國國君逃至齊國,桓公又為之修築夷儀,也送兵車百乘,戰士千人。又過一年,狄國討伐衛國,衛國國君逃到虛這個地方,桓公還要封他。有的大臣說:“不行。這三個國家之所以滅亡,只因為小。現在您只想贈給他們土地,國土用盡了怎麼辦?”桓公問管仲說:“你看怎麼辦?”管仲說:“您有了推行仁義的名聲,又得了實際的好處,還應該幹下去。”桓公又問鮑叔,鮑叔說:“您可按夷吾的意見辦事。”齊桓公就把丘城封賜給衛君,並送兵車五百乘,戰士五千。
封賜了衛國以後,第二年,桓公問管仲還應該幹什麼事,管仲回答說:“您在國內治理好政事而且勸勉百姓,就可以取信于各國諸侯了。”于是,齊桓公就減輕賦稅,放寬關卡市場的稅收,建立賦稅和賞罰制度。實行了這些以後,管仲又請求說:“您還應該實行慰問病人的制度。我願您實行有賞而無懲罰,實行五年,就可使各國諸侯依附于您。”齊桓公說:“好。”
實行上面的制度以後,管仲又請求說:“在對待諸侯國的禮節問題上,我們要做到齊國送豹皮給諸侯國,小的諸侯國以鹿皮回報就行了;齊國送馬給別國,小國以狗回報就行了。”桓公同意並做到了。管仲請求在國內和諸侯國實行獎賞措施,桓公也做到了。
管仲負責在國內行賞的事,齊桓公負責對諸侯國行賞的事。如果有的諸侯國國君做了好事,就以重禮祝賀他;國內各種士民有做好事的,就送他衣服和食物。凡諸侯國的大臣有給君主提建議並且建議正確的,就送印章去慰問,以示讚許。
桓公實行了這些措施後,又問管仲說:“還應該做什麼?”管仲說:“隰朋聰明敏捷,可命他管理東方各國;賓胥無很精明,可以管理西方各國;衛國的教化,危薄而好利,公子開方十分敏捷,辦事不能持久但喜歡創始,可以派他出使衛國;魯國的教化,好藝而有禮,季友為人精細,博文而知禮,多行小的信用,可出使魯國;楚國的教化,巧文飾而好利,不好實行大道而喜好小的信用,蒙孫政法廣博而辭令美巧,不好實行大的道義而喜小信,可出使楚國。當小的諸侯國已經服從,大國諸侯已經親附時,就可以開始叫他們實施政令了。”齊桓公說:“好!”于是,派遣公子開方到衛國,派季友到魯國,派蒙孫到楚國。五年後,果然各國諸侯都親服了。
不久,狄國又要討伐別的國家,桓公通告各國諸侯說:“請出兵救援被討伐的國家。如同意,大國請出兵車二百乘,士卒二千;小國出兵車一百乘,士卒一千。”各國諸侯都答應了。齊國出了一千乘,士卒若幹先到了緣陵,待各國人馬到齊後出兵會戰,打敗了狄國。這是對齊國國際威望的第一次成功檢驗。
狄國的車甲與物資,都分給了小的諸侯國;大諸侯國就近分了狄國的縣,但沒有踐踏狄國的都城。北州諸侯沒有來參戰,齊桓公就對南州諸侯說:“狄國無道,違犯天子命令而徵伐小國,我們由于服從天子,才救援被討伐國家。但北州諸侯未到,這是上不聽天子命令,下對諸侯無禮,我請求大家懲罰它。”各諸侯都同意。桓公于是北伐令支國,攻取孤竹國,攔阻山戎國。
在取得了這些成績以後,桓公看著管仲,又問道:“還要做些什麼?”管仲回答說:“您可教諸侯為百姓積聚糧食。至于軍備不足,您可發兵相助。這樣,您就可以對他們施加政令了。”桓公照辦,便告示各諸侯,要求備足百姓三年的口糧,用余力整頓軍隊。軍備不足的,把情況報告齊國,齊國可發兵相助。
辦完這件事以後,桓公又問管仲說:“還做什麼?”管仲回答說:“您考察他們君臣的關係,就可以施行政令了。”桓公問:“用什麼辦法考察呢?”回答說:“不準擅自立妾為妻,不準擅自誅殺大臣,對國家沒有功勞的人不準擅自給予祿賞,士和庶人不準擅自拋棄家室,不準隨意修築堤壩,不準囤積糧食,不準濫砍木材。實行一年後,您對那些不服從的人就可以開始懲罰了。”于是,齊桓公就向諸侯公布,諸侯都同意並且執行。
滿一年,吳國討伐齊國的谷城,桓公尚未普遍通告,各諸侯國的軍隊就都來等待桓公。桓公率兵車千乘在邊境與諸侯會合,但軍隊尚未開到,吳國就逃跑了,諸侯國也罷兵。
桓公回來以後,就問管仲說:“我們還做什麼事?”管仲說:“可以對諸侯施行政令了。”還說:“從今後的兩年,諸侯中的嫡長子不孝父母、不愛護兄弟、不尊敬國家的良臣,這三條罪狀中有一的,可以誅殺。諸侯的大臣管理國家大事,三年中沒有好的政策,可以懲罰。國君有過失,大夫不勸阻,可以懲罰。士和窮人做善事,大夫不舉薦,可以處罰。官吏了解的士和庶人中,有賢良和孝悌的要賞賜。”桓公接受並實行了這些建議,鄰近齊國的諸侯沒有不請求事奉的。
從此以後,齊國有兵車的集會有六次,和平友好乘車的集會過三次,桓公享國達四十二年。
孔子說:“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如其仁,如其仁!”孔子連自己都不敢自稱“仁”,在整部《論語》中也極少稱讚別人為仁人,但他卻在《論語》中兩次稱讚管仲為“仁”,可見孔子對管仲的評價之高。
管仲雖然不能殉主,雖然在有些地方不拘小節,卻為當時的社會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對于管仲,當時就存在著兩種評價。孔子的有些學生就認為管仲不守禮儀,應屬不仁;然而,孔子是“君子儒”,不是“小人儒”,以管仲為仁,這一評價和讚揚,委實恰如其分。
作為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能夠“一匡天下,九合諸侯”,全賴管仲之力。而管仲的力量,則來自我們所謂的仁義道德。由此看來,民族的精魂是不可辱沒的,它的力量是永恆的,紛亂的歷史和現實無非是它暫時消隱的階段而已,時機一到,它自然會以新的姿態展現在歷史舞臺上。而無論在何時何地,它都是主宰民族命運的精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