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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大謀略

時間:2012-06-06 20:42   來源:中國臺灣網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縱觀風雲際會的楚漢之際,其中形形色色的人才中真正有大智謀的並不是很多,然而,一個沒有成功的小人物——蒯徹,卻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

  高帝四年(公元前203年)十月,劉邦進攻項羽。韓信率兵東進,平定趙、燕二國後,又移兵往東攻齊。大軍行至平原渡口(今山東西北部),韓信接到探馬來報,說漢王遣說客酈食其到齊,已說服了齊王田廣歸漢。韓信想,酈大夫既已說下齊國,我還有何求?應當回師,助漢王攻打楚王。主意已定,便下令扎營,準備擇日回師。數日後,韓信升帳議事,說明原因,就要下令拔營而歸。這時,謀士蒯徹出來勸阻,說道:“不可!不可!”韓信問道:“齊王歸順,我改道而返,為什麼不可呢?”蒯徹說:“將軍奉命伐齊,久經周折,才兵至齊國的國境。今漢王遣酈生使齊,憑一張嘴就說降了齊國,是否真實,尚有疑問。何況漢王並未頒下明令,制止將軍,怎可憑一傳語,就倉猝回軍呢?再說,酈生乃一介儒生,憑三寸不爛之舌,能降齊國七十余城;將軍帶甲數萬,轉戰年余,才得趙國五十余城,試想為將數年,反不如一介儒生,豈不慚愧嗎?今為將軍計,不如乘齊軍無備,長驅直入,掃平齊國。如此,大功才能歸于將軍。”韓信聞言,沉吟了片刻,覺得蒯徹之言十分有理,但如發兵攻齊,又豈不害了酈食其?當即說道:“你說的雖然有理,但我如果這樣做的話,齊國必定殺害酈生,此事使不得!”蒯徹聽後,笑道:“將軍實在是很講究恩德啊!我知道將軍不肯負酈生,但聽說酈生是自薦說齊的,他明知將軍正在領兵伐齊,還要如此做,豈不先負了將軍嗎?”

  韓信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勃然而起,即刻調動人馬,渡過平原河,直逼歷下(今山東濟南市西)。齊兵無備,被殺得大敗。韓信乘勝追擊,斬齊將田解,擒華無傷,一路順風,直至臨淄(今山東臨淄市)城下。

  齊王田廣、齊相田橫,本已被酈食其說服,同意歸順漢王,忽聞漢兵殺到,不由大驚,急忙招來酈食其,當面叱道:“我聽信你言,本以為可避免刀兵之禍,不想你心懷鬼胎,表面上勸我歸漢撤兵,暗使韓信發兵前來,覆我邦家,實在是罪不可赦!”酈食其申辯道:“韓信發兵,是不知齊地實情,願大王遣一使臣,同我去面見韓信,我定令他就地止兵,撤出齊境。”齊相田橫在旁插言道:“到那時,你定會逃之夭夭,我們怎能再受你欺騙!”說著,不容酈食其再行辯解,下令將他投入油鼎,烹煮而死。

  韓信聽到酈生被殺消息,內心感到很不安,立即下令,日夜攻城。數日後,臨淄城破。田廣、田橫只得棄城出逃,派出使者,向楚王項羽求救。

  酈食其本知韓信領兵伐齊,卻又向漢王劉邦自薦說齊,意在爭功;蒯通之計,恐怕還不在于讓韓信爭功,其謀略也許更為深遠。在當時的情況下,其一,韓信出其不意,極容易打勝仗;其二,韓信並未接到劉邦的命令,所以可以名正言順地攻打齊國;其三,這樣一來,就可造成既成事實,生米做成了熟飯,劉邦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其四,關鍵是擴大了自己的地盤,壯大了勢力,為以後打好基礎。因此,蒯徹之智,實在不可小看。

  高帝四年(公元前203年)十一月,韓信斬龍且,殺齊王田廣,平定了齊國。此時,他已擁兵數十萬,有舉足輕重之勢。當時的情形是,韓信背漢降楚則漢亡,助漢攻楚則楚滅,自立則會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這就引起了楚、漢的重視。

  其時,楚漢相爭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韓信攻破了項羽所設立的齊國,那時候諸侯各霸一方,將領或是背項投劉,或是背劉投項,或是自立為王,真如演戲一般,反復無常。韓信聽從了別人的勸告,就派使者去見劉邦,要劉邦封他為齊地的假王。劉邦一聽,怒火中燒,覺得韓信太混賬,自己這里形勢吃緊,韓不但不率兵解救,反利用這個機會進行要挾,想做齊王。劉邦當時就想大罵韓信的使者,謀臣張良連忙使眼色制止了劉邦。張良私下里對劉邦說:“這時候可不能訓斥韓信的使臣,更不能攻打韓信。現在韓信幫助您,則楚王就會滅亡;如果韓信背叛了您,去幫助楚王,那您可就危險了。韓信派人來,無非是想試探一下您的態度,您不如幹脆封他為齊王,讓他守住齊地,至于其他的事,等滅了楚國再說。”

  劉邦聽了張良的話,回頭對韓信的使者說:“大丈夫要當就當真王,何必當個假王!”于是,在第二年的二月,劉邦派張良攜帶印信,到齊地去封韓信為齊王。劉邦的這一招果真有效,本來猶豫不定想造反自立的韓信,便不好意思反叛,穩定下來。

  漢王劉邦冊封韓信為齊王,韓信欣然接受;楚王項羽遣使臣武涉說信歸楚,韓信辭謝令回。對當時天下形勢,謀士蒯徹看得十分透徹。他想說服韓信背漢自立,于是面謁韓信說道:“臣近來學習相術,相君之面,不過封侯;相君之背,則貴不可言。”韓信聽他話中有話,就把他帶入密室,這才問道:“你剛才所言,是何用意?”蒯徹直言道:“當初發難,群雄四起,人才雲集,主要是為了滅秦。秦滅之後,楚、漢相爭,人民遭難。項王起兵彭城,轉戰南北,直逼滎陽,威震天下,今久困廣武,連年難以進展。漢王率眾數十萬,據有鞏洛,憑借山河,一日數戰,卻無尺寸之功,反連遭失敗。臣觀天下大勢,非有賢者,不能息爭。將軍可乘機崛起,介于楚、漢之間,助漢則漢勝,助楚則楚勝,楚、漢兩主的性命,就操在將軍手中。如能聽臣計,不如兩不相助,三分天下,鼎足而立,靜待時機。像將軍之大才,據有強齊,並吞燕趙,擁甲兵數十萬,得時西進,為民請命,天下何人不服,何國不從?將來宰割天下,分封諸侯,諸侯皆感德畏威,爭相朝齊,豈不是霸王之業嗎?臣聞天與不取,是違背了天命,反受其咎;時至不行,是不用其時,反受其禍。願將軍深思熟慮,勿失良機!”

  韓信聽後,良久才道:“漢王待我甚厚,怎能見利忘恩呢?”蒯徹見韓信被忠、恩所絆,繼續說:“越大夫文種,存亡越,霸勾踐,立功成名,尚且被殺,兔死狗烹,是不易之論。試想,將軍的忠信,恐怕比不過越大夫文仲吧?且臣聞將勇震主,往往自危,功蓋天下,往往不賞。今將軍已蹈此轍,歸楚楚不信,歸漢漢必懼,那又到何處去安身?”韓信聽了他的這一番話,覺得十分有道理,但又下不了決心,他立即打斷蒯徹的話,說:“先生不要再說,待我深思後,再作決定。”

  蒯徹見韓信已經動心,便告辭退出。

  蒯徹走後,韓信想,我以前奉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言不聽,計不從。自歸漢後,漢王授我將軍印,令我統兵數萬,解衣衣我,推食食我,現又封我為齊王,我若負德,必至不祥。且我擒魏豹、平趙、定燕、滅齊,戰功頗多,漢王又怎能負我?于是,決定謝絕蒯徹之言。

  蒯徹本來意謂韓信是個胸有大志的人,他靜候數日,卻杳無音信,就又找到韓信,說道:“願將軍速作決斷,時機難久,失不再來。”此時,韓信已下了決心,不背漢王,當即答道:“先生勿要再言,我功勞甚多,又以忠信待漢王,漢王必不負我!”蒯徹聽後,知再說無益,轉身退出。

  蒯徹辭別韓信後,恐久居禍來,假作瘋癲,離開漢營,不知去向。

  漢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九月,代相陳豨反,自立為代王。漢高祖劉邦決定領兵親徵。臨行,將都中政事,內委呂後,外委蕭何。劉邦走後不久,有人上書呂後,說淮陰侯韓信暗通代相陳豨,欲乘夜間不備,兵圍皇宮,破獄釋囚,進襲太子。原來,韓信自被劉邦削王為侯後,心懷不滿,漸生反意。漢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劉邦立戚姬的兒子如意為代王,因年幼無法就國,就托付給了國相陳豨,臨別時,韓信挽著陳豨的手仰天長嘆道:“我與君相好有年,今有一言相告,不知君願聞否?”陳豨說:“願將軍直言。”韓信道:“君奉命前往代地。代地乃是精兵、強馬聚集之處。您又是主上信臣,因地乘勢,正是圖謀大事之機。若有人報君反,主上未必肯信,如報之再三,主上必領兵親徵。到時,我從都中起事,以應君,取天下也就不難了。”陳豨知韓信乃天下奇才,當即應允道:“謹受尊教。”及陳起兵,劉邦親徵。韓信在都中稱病不出,一面派人暗中與陳聯係,一面與家臣密謀,準備夜襲宮室,擒太子、呂後,以應陳豨。

  不料一家臣得罪了韓信,韓信將其囚起,欲擇日斬首。家臣之弟聞後,為救其兄,遂將韓信謀反之事上書報知了呂後。呂後聞聽,十分惶恐,忙找來蕭何,商量對策。蕭何獻計道:“可遣一心腹,扮作軍吏,令他出城,再回長安,就詐稱陛下已消滅陳豨,令他先來報捷。如此,群臣不知有詐,定入朝祝賀。韓信前來則罷,不來,我去將他誆來,然後乘機將他擒住。”呂後連稱好計,二人當即分頭行事。

  果不出所料,消息傳出後,眾臣先後入賀,只那韓信,仍閉門不出。于是,蕭何以探病為由,來到韓信住所,寒暄數語後蕭何才道:“主上報捷使已到,眾臣皆賀,唯君不往,恐為不妥,不如隨我一齊前往,以釋眾疑。”蕭何為朝中長者,又貴為丞相,韓信不好推辭,只得隨著蕭何入宮。

  韓信剛一邁進宮門,忽聽一聲大喝:“將韓信拿下!”話音未落,兩邊甲士已將韓信捆綁起來。韓信大叫道:“我犯何罪,為何擒我?”呂後怒道:“你串通陳豨,陰謀為亂,現有你家臣的書信為證,看你如何狡辯?”韓信心知事已敗露,也不再多言。呂後當即下令,將韓信押往宮側鐘室斬首。臨刑,韓信仰天長嘆:“我不用蒯徹之言,反為女子所詐,這豈非天命?”

  劉邦平叛回來以後,知道韓信已經被誅殺,也就承認了既成事實。他聽說韓信臨死之前提到了蒯徹,便派專人調查,要將其殺掉。

  蒯通的智謀也可謂“流澤深遠”了。數百年後,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梁武帝末年,發生了“侯景之亂”。當時,名士虞寄正在梁朝廷內做官,當京城被侯景攻陷後,虞寄便逃回家鄉。後來,他的朋友張彪往臨川,強請虞寄與之同行,不料中途發生變故,虞寄被劫持到晉安郡(治今福建福州)。其時,佔據福建地區的是豪強陳寶應,陳寶應聽說虞寄有才,便將他留在自己手下。陳霸先起兵,虞寄勸陳寶應響應,陳寶應從之,後來,朝廷要召虞寄為和戎將軍、中書侍郎,陳寶應愛虞寄之才,便以道路險阻為由,留住他不放。

  陳寶應是地方上的豪強,其家為閩中四姓之一,勢力十分強大。他的父親陳羽很有才幹,為郡中雄豪。蕭梁之時,晉安郡數次發生叛亂,陳羽先為叛亂的煸動與參與者,後又為官軍向導,幫助鎮壓叛亂,因此掌握了一郡的兵權。梁末陳初,地方豪強勢力崛起,朝廷對他們控制不住。陳羽自覺年事已高,便將郡守之位傳給兒子陳寶應。

  陳寶應大權在握,漸漸地生出了反叛之意。對此,虞寄已經有所察覺,他利用一切機會向陳寶應暗示叛逆必亡的道理,但都被陳寶應當做耳旁風。有一次,陳寶應讓左右之人為他念《漢書》,他自己斜臥在床上閉目聆聽。正好念到《蒯通傳》中的蒯徹勸韓信造反一節,只聽人念道:“蒯通知天下權在信,欲說信令背漢,乃先微感信曰:‘仆嘗受相人之術,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而不安;相君之背,貴而不可言。’”

  陳寶應聽到這里,猛地坐起來,連聲稱讚說:“蒯徹真是智士。”

  虞寄聽了他的話,知道陳寶應的心思,便嚴肅地說:“蒯徹在韓信身邊,一番話使酈食其喪生,又一番話使韓信驕狂,使得二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算得上什麼智謀之士!”陳寶應雖口上沒說什麼,心里卻不高興。虞寄察言觀色,知道陳寶應反意已定,自己勸也無用,為避免禍及于己,便辭別陳寶應在東山寺中隱居。陳寶應多次派人前來請他,他都推說腳有病,不能走。陳寶應認為虞寄佯裝,便派人在他的屋外放了一把火,告訴下人說,只要虞寄躲避,便說明他能走,立即將他帶來。放火以後,眼看著燃著了虞寄的臥室,親近之人都勸虞寄避一避,虞寄說:“生死由命,我能逃到何處?”仍堅臥不動。放火的人見虞寄沒有動靜,只得將火撲滅,返回去復命。陳寶應這才認為虞寄真的有腳病,沒有什麼用處,並不再強求他了。

  後來,陳寶應果然舉兵造反,被朝廷軍隊打敗。那些與陳寶應有關係的人全都受到株連,只有虞寄免于禍難。

  蒯徹生逢亂世,正當群雄逐鹿之時,可謂得時矣,觀蒯徹之謀,可謂大矣,其智應在韓信之上,只是不得其人而已。不得其人,並不是蒯徹的智計不及,實在是不逢其人。至于不逢其人,則非人力可為了。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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