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

第八節

時間:2012-08-17 13:34   來源:中國臺灣網

  第二天,我提前一小時就跑著趕到了辦公室,他們還在打掃衛生,我就想看一眼辦公室里的那哥們,仔細看看他的模樣,我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他。前臺的職員告訴我他不在辦公室,他去培訓了,我並不想問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培訓,我不想知道。

  回家的時候,我習慣性地在一個友善的男人身邊坐了下來,他讓我感覺良好。不過在一節有一半的座位都空著的車廂里,他顯得很尷尬,他對我說:

  “您不能坐到別的地方去嗎?還有別的位子呢。”

  這是由人類的接觸導致的尷尬。

  更有意思的是,有一次在文森納站,我和另外一個友好的人一起走進了一間完全空著的車廂,我們兩個人坐到了一條長凳上,緊接著我們又一齊站起來找了分開的位子坐下。這是一種焦慮。我咨詢過一位專家,波拉德醫生,他對我說,一個在大都市里每天生活在一千萬人當中的人感到孤單,這是正常的。我得知在紐約,有一種電話服務可以在您迷失方向時告訴您您在什麼地方,一個女人的聲音會在電話里跟您說話,讓您放心,並且鼓勵您繼續前行。不過在巴黎,當您拿起電話,不但沒有電信局的人跟您說話,就連撥號音都沒有。這些混蛋會冷冷地告訴您這個事實,沒有撥號音,什麼都沒有。他們竟然還發起了反對妓院的運動,理由是為了人類的尊嚴,簡直是關他們屁事,這都是那些偉大的政客們想要搞的。我無需站在我的角度去評判繁榮發展的墮胎所的好壞,我也不需要去評論我們的體制。當我們身處其中的時候,我們無法置身其外。我只是想從一個局外調查者的角度提供盡可能多的信息。不久之後的將來總會有智者去關心這些,去試圖解釋這些曾經發生的事情。

  我同樣還知道在大自然中有無數的選擇,花,大雁,狗,不過當要選擇一種去愛的時候,偌大的一個巴黎里不會有任何人對一條可憐的蟒蛇感興趣。

  正是出于這樣的思慮,我決定要搞一場普及運動,我想讓人們看到,要讓人們理解我。這是一個巨大的決心,它絕不會改變,痛下決心是一件重要的事,這是一種崇高的美德。

  于是,在一個天氣特別好的早晨,我把“大親熱”搭在肩膀上,走上了街。我帶著“大親熱”四處散步,我昂著頭,就像一切都很正常一樣。

  可以說我成功地引起了關注。我從來沒有如此被關注過。人們圍著我,跟著我,與我說話,他們問我它吃什麼,它有沒有毒液,它咬不咬人,它會不會勒人,總之都是些友善的問題。當人們第一次見到一條蟒蛇時都會問這些問題。與此同時“大親熱”在睡大覺,這是應對強烈刺激的一種方式。當然,偶爾一些人也有不好的評價。一個大胸脯女人提高嗓門說:

  “那家夥,他就是想顯擺。”

  沒錯,不然該怎麼辦呢,把自己淹死嗎?

  一連好幾天我都帶著“大親熱”在街上散步,這個舉動招來的偏見、仇恨、藐視,都是由于人類之間缺乏接觸,缺乏聯係,人與人之間互相不了解導致的。我對這些天所收集到的信息做了個總結。

  從身體方面來看,“大親熱”很美,它有點兒像大象鼻子,它很友善。顯然人們第一眼就發現它不同一般。我真誠地認為它成功地讓許多人認識了它。我禮貌地回答了人們提出的問題——除了當被問及它吃什麼的問題時之外,我得承認,這個問題讓我很生氣,我得實事求是,上帝啊!——不過,總體上我沒有進行冗長的說教,我不想做出有意做宣傳的樣子。人們需要一點一點地找到方向,學會相互理解,他們只能靠自己來做到這些。

  我與“大親熱”在巴黎的散步最後因警察的幹預而告終。理由是禁止以在大街上展示危險動物的行為擾亂公共秩序。

  不過還是來看一段有關我們研究主題的更詳細的描述吧。

  最可怕的是下面發生在一位住在37號的退休老人身上的事情。人們突然被他的樣子嚇到了,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為了看起來不像要飯的,他開始跟每一個人解釋他為什麼如此絕望,因為他愛的一條狗死了。所有的人都很同情他,可是隨後人們回憶起他從來沒有養過狗。但是他老了,他希望人們覺得他是一個曾經擁有過又失去過某個人的人。人們任由他說,畢竟有沒有都不重要,之後他就這麼死了,很悲哀,也很幸福,因為他終究是曾經擁有過又失去過某個人。

  我剛才說過“大親熱”很美。當它在地毯上歡樂地爬來爬去時,它鱗片上的綠色和淺褐色的花紋在燈光下看起來很和諧,而且與地毯的顏色十分搭配,湊巧我選的是深綠帶泥土色的地毯,這讓它有在大自然里的感覺。地毯本身的顏色倒不重要,但對于“大親熱”和我自己來說,生活環境很重要。我不知道蟒蛇是否能分辨出顏色,不過我做了我能做的。它的尖牙是微微地朝喉嚨里長的,每當它咬住我的手向我示意它餓了的時候,我總是小心翼翼地把手從它的嘴里慢慢拿開,以防蹭破皮。每天我只能讓它獨自待在家里,因為我不可能把它帶到辦公室里去。這會招致不少閒言碎語。這太遺憾了,因為我在統計部門工作,沒有什麼比孤獨更糟糕的了。當您在與數十億數字打交道中度過一天後回到家時,您會感到自己一文不值。數字1是多麼的可憐,它絕對是個窮光蛋和憂愁鬼,就像演那些非常傷感的喜劇的查理?卓別林一樣。每次我看到數字1,我都想幫助它逃走。它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它依靠社會資助,它生來就是一個人,它身後是想要逮住它的0,而它前面有一大群數字黑幫對它虎視眈眈。1是一份沒有受精沒有排卵的預出生證明。1夢想成為2,它為此不停地奔跑,像在演喜劇。這些都是微小的有機體。我總是去電影院看查洛特(主人公把查理叫成查洛特。——譯注)的老電影,我像他一樣笑,而不是我。如果我是導演,我會一直讓戴著小帽子拿著手杖的查洛特演數字1,被胖子0追趕和威脅,0瞪著它看您的圓眼睛想盡一切辦法阻止1變成2。它想要1變成1千萬,不能少于1千萬,因為只有數量眾多才能掙到錢。沒有這個數,就成了一樁賠本的生意,沒有人會再去精子銀行投資。這就是為什麼查洛特總是一直在逃跑,總是孤身一人,沒有結尾也沒有開頭。我在想他吃的是什麼。

  生活因其無聊而成為一樁嚴肅的生意。

編輯: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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