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我已經不愛你了。”你著急了,脫口而出:“沒關係的啊!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啊!”說完,你忽然哭了,不是因為傷心對方不愛你了,而是因為這一瞬間,你猛然醒悟,自己已經成為愛情的乞丐。
蔡康永
張愛玲愛胡蘭成,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二人相遇之時,張愛玲已是知名作家,憑著豐厚稿酬,大可錦衣玉食。胡蘭成就不同了,他的生活有時需要張愛玲接濟。
一個男人,生活要靠女人接濟,這本已是羞于啟齒的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胡蘭成竟可心安理得地拿著張愛玲的錢,去養別的女人。
其實,胡蘭成和張愛玲在一起之後,他從未斷過勾搭外面的女人。哪怕是在戰火連天,人人都在倉皇無措的逃難途中,他還能招惹出一個叫范秀美的女子。范秀美懷孕了,去上海流產,胡蘭成寫了一張條子,托人帶給張愛玲:“看毛病,資助一點。”看,這語氣,說得多理所應當。張愛玲二話沒說,拿了一只金鐲子當掉,為范秀美做手術。
胡蘭成如此放蕩不羈,張愛玲能怎樣?因為她愛他,所以她什麼都聽他的,哪怕他再任性胡來。張愛玲說:“因為愛過,所以慈悲;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二人尚未結婚之前,有一天,胡蘭成隨口提起張愛玲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她便很快就取出來送他。心高氣傲的她,還在照片後面題上一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她對他的愛該有多深啊,情願為他低到塵埃里。不,不僅是這樣,張愛玲知道胡蘭成風流成性,有過多房妻室,她並不在意,在一封信中對胡蘭成說:“我想過,你將來就是在我這里來來去去亦可以。”
關于人情世故,關于男女關係,誰有張愛玲嚼得通透?可是,當局者迷。當愛人的人是張愛玲,任是她再通透,也不由得犯傻。
然而,胡蘭成究竟不是張愛玲的Mr.Right。和張愛玲結婚後,他愛周訓德,又愛范秀美。張愛玲去溫州尋他,他引著范秀美去旅館見張愛玲。三個人的電影,劇情如何鋪陳?
張愛玲問他:“你與我結婚時,婚書上寫現世安穩,你給我安穩?”
胡蘭成怎麼答?他說,世景荒蕪,已無安穩。
張愛玲離開溫州時,胡蘭成去車站送她。她對他嘆息:“你到底是不肯。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夠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
又幾個月後,胡蘭成收到了張愛玲的訣別信:“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的了。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張愛玲徹底從這場愛情戰役中撤兵了。她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因愛慈悲為愛寬容,但她究竟不能忍受做愛情的乞丐。是呀,她就像一個愛情乞丐,她的心里只住著一個叫胡蘭成的男人,而胡蘭成的心里卻住著多個女人,他給她的愛,多像隨手施舍的殘羹冷炙,更何況,到後來,他連施舍似乎都不情願了。
當你愛的那個人不愛你了,你唯一能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及時松手,轉身走開。
其實,每個人,想愛誰,都可不顧一切地去愛,卻須得保持清醒,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當愛情生了病,療治不愈,請及時松手,萬不可做愛情的乞丐。
愛情是乞討不來的。丐幫什麼都可以討,除了愛情。
倘若有人和你說:“我已經不愛你了。”你不要著急,更不要想著去挽留:“沒關係的啊!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啊!”不要犯傻,對方已經不愛你了,還在一起做什麼呢?莫非是委屈自己做對方的奴仆,只求乞來一些憐憫?
委曲求全的事是有的,但你得明白,你或許沒那麼好運,並非你受了委屈就一定可以獲得你想要的圓滿。興許你越是委屈自己,對方越將你深深地踏入泥里。
當你愛的那個人不愛你了,請保持冷靜,保持清醒,決然放手,送出一句:“請將我忘記。”至于你是否能忘記那個人,這是你的事,與任何人無關。你只需記得,莫去乞討愛,莫做愛情的乞丐。
如果你願意,即使對方不愛你,即使你們不在一起了,你也可以一直默默地去愛,不挽留,不訴說,不打擾,愛的代價輕或重都只是你一個人的事。你將你的愛放在你心中,默默呵護,這樣就好了,給自己留一些愛的尊嚴。愛情,真的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事。
或許你會說:“愛,得不到回應,多不值得啊!”
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但,前提是,保存愛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