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科學家
社會科學與人文科學對氣候問題的冷淡態度使得對這個問題的責任完全落在了自然科學家們的肩上,而根據學科分工,他們既沒有能力也沒有責任來測算氣候變化問題所具有的社會維度。此外,自然科學家們也沒有責任來描述氣候變化導致的社會後果,因為,雖然自然科學家驚人地熟悉復雜性,卻不了解人們對現實的具體建構過程,也不了解不同文化形態、不同的參考標準、不同社會歷史角度的闡釋模式在問題的認識與解決上扮演的不同角色——對于上述一切社會問題,自然科學家不具備任何專業素質,當然,也沒人要求他們具備。但是,他們作為社會的一員,對于社會問題及其解決辦法擁有一種日常性的意識,他們經常會在自己內容扎實的關于社會崩潰、河流枯竭、冰層融化等問題的著作——這些書對讀者極有幫助,這令人欽羨——的最後章節,努力表達出自己的責任感,即在列舉了所有世界末日的可能性之後,他們盡力告訴讀者該怎麼辦。
一般來講,自然科學家和技術人員根本不明白,人類可能造成一種絕境,即再做什麼也于事無補。他們大多數當然也不知道,各種各樣的行動層面、集體理性和個人的非理性(或者反過來)是怎樣互相關聯的,也不知道情感如何幹涉理智。有些社會行動,參與行動的個人原本都並非有意,結果卻一道形成了事實,並制造出新的行為問題,為什麼會發生這些行動,自然科學家也不理解。
因此,在提姆?富蘭納瑞、佛瑞德?皮爾斯和吉爾?耶格的著作中,對問題的分析可謂犀利透徹,而之後為解決問題提出的建議卻相當“可愛”。兩者對比如此強烈,真使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例如,提姆?富蘭納瑞在他那部令人望塵莫及的有關氣候變化的研究著作的最後,建議人們購買更小型的汽車,並且,讓大家在做家務活時不要用電鑽,而用古老的手工業時代的螺旋鑽。這真是無可救藥的“欠復雜”,連之前所論述的問題的邊兒都沾不上。但這也有情可原,富蘭納瑞只負責對氣候變化問題從物理角度進行專業測算,而不是從社會的角度。富蘭納瑞的研究考慮到氣候變化的產生過程和進一步發展的繁復性——這確實是自然科學的研究對象,但若考慮到它的後果,它就是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的研究對象,因為,其後果完全是社會和人文性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