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天還沒有亮透,全烏力楞的大人們全都起來了,他們各自開始忙活起來。
秋祭是要搭建一個大的仙人柱的,這樣以示隆重。
搭仙人柱的地方選在了河邊一塊平坦的草地上,人們砍來很高的樹桿,又搬來好多鐵克沙,開始搭仙人柱。
仙人柱搭好之後,又在仙人柱外面用紅柳條編成炕席花樣,沿著仙人柱外邊,圍了一圈籬笆牆。那白白的仙人柱,紅紅的柳條牆,在藍天綠林的映襯下,那麼好看,又那麼聖潔,那是神仙的住所,也是人們心中的聖殿,人們看這仙人柱的時候,都仰視著。
仙人柱里也是要精心布置的,在高大的仙人柱中央,直立起兩根很高的桿子,在桿子的上端分別係上紅布條和黃布條,這就是神架。
在神架之間離地面一尺多高的地方,橫綁一根木桿,這是為神設置的神椅,也是薩滿迎接神的聖位,在神架兩邊分別豎立著木雕的門衛神偶,神偶在守衛著神架,那種架勢,那種威嚴,真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這時流浪薩滿正躲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穿法衣戴神帽,他要把自己裝扮成一個神。
人們把秋祭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神位前已經擺上了各種供品。
莫日根坐在仙人柱坐北朝南的正位上,人們都安靜地坐在周圍,靜靜地等著薩滿出場,這里只缺少綽倫布庫的老婆,因為她懷了孩子,這種儀式是不能參加的。
頃刻間,流浪薩滿穿著法衣,戴著神帽,拿著神鼓和神鞭飄一樣地進來,很神秘地出現在大夥面前。
流浪薩滿用銅鏡片、鈴鐺、布條、彩穗裝飾了全身,他的臉上也遮擋著條穗,人們已無法看清這個流浪薩滿的本來面目,面前就像出現了一個神。
這時,天已經黑了,祭祀活動就是要在天黑才進行的,這更為這個祭祀活動增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松油燈點著了,篝火點著了,仙人柱里光亮無比。
流浪薩滿站在仙人柱中間的時候,仙人柱里一片寂靜。他左手拿神鼓,右手拿神鞭咚咚咚地敲著鼓,全身舞動著開始請神了。
流浪薩滿半閉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他又盤腿坐在地上,邊念邊擊鼓。
流浪薩滿唱道:
天門地門雅戈呀全打開,
敬神供神雅戈呀請神來,
平平安安雅戈呀沒落災,
天神地神雅戈呀不理睬。
岳有華扮演扎列唱道:
天門地門雅戈呀全打開,
信神拜神雅戈呀請神來。
沒病沒災雅戈呀也請神,
本年秋月雅戈呀把神拜。
流浪薩滿唱道:
空敲神鼓手磨破雅戈耶,
空跳神舞腳蹩折雅戈耶,
空打瘟婆擰胳膊雅戈耶,
空對神歌嘴皮破雅戈耶。
岳有華唱道:
真採黃花針對針雅戈耶,
真拉親家門對門雅戈耶,
真鞣摷皮軟對軟雅戈耶,
真心敬神心對心雅戈耶。
流浪薩滿唱道:
天上沒見黑雲過雅戈耶,
滿頭星星當雨落雅戈耶,
地上沒見鬼影過雅戈耶,
眼前火光當妖魔雅戈耶。
岳有華唱道:
小河漲水變大河雅戈耶,
南山起火上北坡雅戈耶,
先供神靈人口多雅戈耶,
後供神靈禍引禍雅戈耶。
唱到這時,流浪薩滿緩緩站起身,全身開始抖動起來。
扮演扎列的岳有華點燃爬山松枝,把松枝放在大銅勺 內,來回搖擺,頓時香氣四溢,這種香是一種神香,很快,薩滿的斯文 被召來了。
神架兩邊的門衛神偶就在這時突然自己倒了,人們一驚,這說明神靈已經到來。
岳有華把綽倫布庫、阿什庫、綽布綽克、安巴、代蘇榮、白依爾托恩托元叫上來,手拉手圍在流浪薩滿周圍,踏著薩滿敲鼓的節奏,逆薩滿轉圈的方向轉跳著。
流浪薩滿跳著,像是要飄起來,跳著跳著像是失去了平衡,又像是故意地直挺挺地仰面倒下來。
綽倫布庫他們幾個人馬上上前用手臂接住他。
岳有華上前把一個大銅鏡挂在流浪薩滿穿的法衣背後,這時見薩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剛從一個幻境中醒來,又像是從睡夢中醒來,他慢慢起身,開始瘋狂地抖動身體,神鼓的節奏也更快了。
流浪薩滿邊跳邊唱,岳有華和眾人合唱。
流浪薩滿唱道:
在那不升太陽的地方雅戈呀,
九頭妖怪稱霸王雅戈呀,
在沒有神靈的地方雅戈呀,
陰間鬼魂逛蕩雅戈呀,
在那有陽光的地方雅戈呀,
花草樹木都生長雅戈呀,
傳宗接代人丁興旺雅戈呀。
岳有華和眾人合唱道:
天上要是不下雨雅戈呀,
小河小溝都幹涸雅戈呀,
人間要是不供神雅戈呀,
大人小孩難平安雅戈呀,
大魚小魚不會來遊玩雅戈呀,
獵人要是不請神雅戈呀,
飛禽走獸也會不著邊雅戈呀。
人們唱著快節奏的歌,瘋狂地舞蹈著,氣氛漸入高潮。流浪薩滿的姿勢更是怪樣百出——流浪薩滿此時已是神靈,神靈附身于他,他在按照神的旨意告訴這個烏力楞的人。
流浪薩滿唱道:
萬能的神靈呀歸拉雅,
已經顯靈了歸拉雅,
作孽的妖魔呀歸拉雅,
已經逃走了歸拉雅,
靈光灑進供神的肉里歸拉雅,
靈光灑進的香里歸拉雅。
眾人開始和著薩滿唱道:
南山大神把門歸拉雅,
北山二神把門歸拉雅,
東山老神把門歸拉雅,
西山少神把門歸拉雅,
南北門上鎖金鎖歸拉雅,
東西門上插銀栓歸拉雅,
嘗吃神肉吉祥歸拉雅,
嘗吃神肉平安歸拉雅,
哪里禽獸滿山歸拉雅,
哪里人丁興旺歸拉雅。
香氣飄過樹林歸拉雅,
森林多茂盛啊歸拉雅,
香氣飄過山嶺歸拉雅,
嶺上落青峰啊歸拉雅,
香氣飄過草灘歸拉雅,
青草更肥嫩啊歸拉雅,
獵手嗅到神香歸拉雅,
都是莫日根呀歸拉雅,
騎手嗅到神香歸拉雅
駕馬可入雲呀歸拉雅,
歌手嗅到神香歸拉雅,
歌聲迷醉呀歸拉雅。
最後又唱到老人、女人、孩子……唱累了,大家都坐下來休息,休息過後又唱起來。
流浪薩滿把該唱的都唱了一遍,接下來該唱送神歌了。
流浪薩滿唱道:
飄飄散去了神香雅戈耶,
悠悠落來了吉祥雅戈耶,
咚咚敲去了災難雅戈耶,
當當叫來了平安雅戈耶,
馬吃夜草愛胖啊雅戈耶,
誠心供神壽命長雅戈耶,
鳥落密林愛歌唱雅戈耶,
實心敬神好景長雅戈耶,
火星迸上天去了雅戈耶,
天神答應你們了雅戈耶,
火光照亮大地了雅戈耶,
山神答應你們了雅戈耶,
……
流浪薩滿送走神後,漸漸地恢復了他本來的樣子,人們開始喝酒、吃肉……莫日根領著人們狂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仍在狂歡著。
秋祭是在進行了一天一夜之後結束的,這實際上是在慶祝獵獲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