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形同陌路的時刻》
分類:文學 / 外國文學
著者:[奧地利]彼得 漢德克 著
譯者:付天海 劉學慧
定價:49.00
出版時間:2016.2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圖書品牌:世紀文景
【編輯推薦】
孟京輝、史航、牟森“願效犬馬之勞”的大師
文德斯最愛的作家,耶利內克追隨的偶像;
《罵觀眾》之後又一戲劇力作。打破現實與想像界限,全景展現人類社會日常生活
【內容簡介】
《形同陌路的時刻》包含漢德克三個劇本《不理性的人終將消亡》《形同陌路的時刻》《籌劃生命的永恒》。
《形同陌路的時刻》中,各種人物輪番登臺亮相,他們在這個中心相互碰面,相互妨礙,共同組成群體,然後又使之解體。在作者充滿寓意和諷喻的筆下,這個包羅萬象、千奇百怪、最終變得昏暗的世界舞臺或許就是漢德克所感受的現實世界的微縮。
《不理性的人終將消亡》描繪的是一幅被資本和財富扭曲了心靈的眾生相。漢德克在這裡同樣表現的是人被社會與環境扭曲的生存狀況。
《籌劃生命的永恒》被作者稱為“國王劇”。故事發生在“從上一次戰爭至今以及未來”的時代裏,地點是一片四面楚歌、持續遭受戰爭威脅的飛地。是一部人物關係複雜、結構多層交織和結局呈開放性的劇作。
【作者簡介】
彼得 漢德克(Peter Handke,1942— ),奧地利著名先鋒劇作家,小説家。他創作的《卡斯帕》,在現代戲劇史上的地位堪與貝克特的《等待戈多》相提並論,被譽為創造“説話劇”與反語言規訓的大師。他的小説《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無欲的悲歌》等滲透了作家本人的生活經歷和思想觀念,他用最簡單的筆調狀出具有豐富內蘊的作品。
漢德克是20世紀德語文學最重要的幾位作家之一,被稱為“活著的經典”,他于1973年獲畢希納文學獎,2009年獲弗朗茨 卡夫卡獎。在文學創作之外,漢德克參與編劇的《柏林蒼穹下》成為電影史經典,他本人根據自己作品改編的電影《左撇子女人》曾獲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提名。
【 專業評論】
毫無疑問,漢德克具有那種有意的強硬和刀子般犀利的情感。在他的語言裏,他是最好的作家。
——約翰 厄普代克
漢德克是活著的經典,他比我更有資格得諾貝爾獎。
——埃爾弗裏德 耶利內克(200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媒體評論】
很明顯,在當代以自我發現為主題的寫作中,漢德克是最好的。
——《紐約時報書評》
在漢德克的筆下,所有的細節與瞬間仿佛都是隨機觸發生成的,它們瀰漫著,像暮色降臨後的大霧,讓閱讀者這個後來者迷失其中。
——《外灘畫報》
漢德克對物質世界做顯微鏡切片似的探究,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格裏耶和法國的新小説流派。
——《北京青年報》
人們習慣於把他稱為貝克特之後最重要的後現代作家。但他真正在做的,是用反荒誕和反生活的方式,與劇場中每一個人進行交流。
——《南方都市報》
【 目錄】
不理性的人終將消亡 - 1
形同陌路的時刻 - 111
籌劃生命的永恒 - 157
【內文試讀】
奎特 也就是説,你會繼續為我工作?
漢斯 因為有一種力量驅使著我,要像您那樣自由。您擁有一切,只為自己生活,不必拿自己與別人作比較。您的生活充滿詩意,奎特先生。眾所週知,詩意樹立權威,這份權威不會壓迫任何人——更多時候是自由壓迫著我們。從前我喜歡用舌頭舔郵票,再把它貼在信封上,如果旁邊有人在看著我,我會感覺就像當眾被抓住一樣。現在,要是有人喊我男僕,我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我可以鎮定自若地抬著垃圾桶走在人行道上;我還能夠旁若無人地挽著相貌極其醜陋的女人,與她並排行走;做分外的工作時,我可以毫無怨言——這是我的自由,這一點是我跟您學到的。從前我很羨慕您有能力買得起很多東西,我覺得自己不是漢斯,而是被當成小廝——您注意到我的自由了嗎?我已經會玩文字遊戲了!我曾經斥責您是吸血鬼,不把您視為人,而把您看成資本家。那時我是如此不自由。現在我一想起您的樣子,首先就想到您的錶鏈懸在肚皮上方,就像一條彎彎的曲線,充滿了自信,我已深深為之所動。
奎特 聽起來很熟悉。
〔漢斯笑。
奎特 你是在嘲笑我吧。我本以為有你這樣經歷的人肯定會一成不變,但是你卻不是這樣。不會變的是別人,你還是變了。
漢斯 您是在蔑視自己嗎?奎特先生。現在您已經把所有的産品都倒手賣出去了。
奎特 蔑視我自己?不。我也許會蔑視像我這樣的人。
〔長時間的停頓。
你倒是有點反應啊!剛剛你什麼都不説的時候,我忽然想收回我所説的話。並且我的 身體深處有一股勁在用力吸著,像是也要把我收回去似的。
〔長時間的停頓。
你嘲笑我的語言。我倒是寧願像新近戲劇中那些普通人一樣,用沉默來表達自己,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你至少會同情我。説話對我來説是一種折磨,我必須得忍受這種折磨。在你們看來,只有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痛苦的人才是值得同情的。
漢斯 您究竟想怎樣被同情呢?即使您在痛苦時説不出話來,您的錢也會為您説話,錢就是事實。而您,您只是一種意識。
奎特 (諷刺地)我之所以會提到同情,是因為那部劇中的人物感動了我。並非因為他們無言,而是因為他們原本希望以這種似乎非人性的無語方式善待彼此,正如我們這些觀眾,雖然生活在更加人性的環境中,但我們與他們並無二致。他們也想要溫柔,也想要二人世界等等。只是他們不能言説,所以相互施以暴力和謀殺。這些在非人環境中生活的人在舞臺上表現的是終極的人。我喜歡這種矛盾。我想在舞臺上看到人——蜷縮著的、有靈性的、將痛苦和快樂統統流露出來的人,而不是一群怪物。這些生命吸引著我——手無寸鐵的人、身份低下和被侮辱的人。人,你理解嗎?那是真正的人,是我能感受到的活生生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人!就是……人!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不是紙風箏,而是(考慮良久)人。你明白嗎?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所説的話。
漢斯 我剛睡醒,還不明白您講的這個笑話。不過,假設您真的以為必須有另外一種可能,要麼是紙怪物,要麼是人,那就太可笑了。
奎特 什麼?
漢斯 我不知道。
奎特 為什麼不知道?
漢斯 正是我的不知道才是希望所在。另外,作為局內人,我可以説:每當舞臺上帷幕升起時,我就沒有勇氣去思考,因為這又要觸及到人性的問題。讓我們接著假設:您是認真的,也許舞臺上的人感動了您,並不是因為他們是人,而是因為他們展現了真實的事物。打個比方,如果我們從某人的畫像中能夠認出原型,一般來説,我們會對畫中的人物産生少有的同情心,而不會對現實中的原型有任何同情。這跟您看的戲劇不是一回事嗎?您同情劇中那些無言之人,又在現實中瞧不起他們?那麼您又為什麼要去看這些對您來説已經逝去了的、陌生的舞臺形象呢?
奎特 因為我想回憶過去的那段時光,那時我過得還不好,而且也無法表達自己。最主要的是,我這張被偽裝的臉已經坐在了觀眾席中。我期望在舞臺上看到其他毫無偽裝的臉。還有,我去劇院是為了放鬆自己。
漢斯 (笑)您可真能開玩笑。
奎特 是真的。(笑。兩人都笑了)
漢斯 您瞧,真實的人來了。
奎特妻 你們是在笑我嗎?
奎特 還能有誰?
奎特妻 你們在説我什麼?
漢斯 沒什麼。我們只是在笑您。
〔奎特的妻子也笑了。她捶了奎特的肩,並用拳頭敲打他的肋骨。
奎特 我們一下子都很高興,不是嗎?
漢斯 那是因為您的生意好,奎特先生。請您給我一枚硬幣。
奎特 給!
〔他想把硬幣放到漢斯伸出來的手裏,但是漢斯把手縮了回去,並把另一隻手伸了出來。奎特準備把硬幣放在這只手裏,但是漢斯又重復了上次的動作,把第一次伸出的手伸了出來,以便順著奎特的動作。當他意識到奎特要……他又伸出來第二隻手。與此同時奎特又準備把硬幣放到漢斯第一次伸出的那只手裏。就這樣來來回回,直到奎特把錢拿走。他走到鋼琴前並很快地彈奏起了舞曲。奎特的妻子拽來漢斯,和他跳起了舞……接著奎特忽然彈起了一支
緩慢而憂傷的布魯斯藍調舞曲,並唱了起來。
有時我在夜裏醒來
我打算在第二天做的一切
顯得如此可笑
多麼可笑地扣上襯衫紐扣
多麼可笑地注視著你們的眼睛
多麼可笑的啤酒杯裏的泡沫
多麼可笑地被你愛著
有時我清醒地躺著
我所想像的一切
都那麼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地想站在賣香腸的小攤邊
不可思議地想著紐西蘭
不可思議地想著過去和未來
不可思議地活著或死去
我想恨你並恨著人造革
你想恨我並恨著煙霧
我想愛你並愛著丘陵的風景
你想愛我並擁有最愛的城市、最愛的顏色、最愛的動物
都遠離我吧
在我死後
我曾經嘆息著想象的生命
其實就是我身體上的氣泡,
當它們破碎的時候發出一聲聲嘆息
〔停止歌唱。
現在我們都感覺很好,不是嗎?我曾經看見陽光下走著一個婦人,她提著裝滿了東西的購物袋,當時我就知道:我再也不會出什麼事了。我聽到一位老婦人説:“我還從來沒有吃過帶莖的香菜。”接著她又説:“得了,我看還是別買了!”我再也不會出什麼事了!我再也不會出什麼事了!
〔繼續歌唱。
沒有一個夢
能夠讓我看到
比我所經歷的事還要陌生的事
也沒有什麼草
是為了打破寧靜而生長
〔又説道。
我每天早上從我的褲襠中掏出我的小東西等待排尿,這是我在無眠的夜晚無法想像的。
〔馮 武爾瑙、科爾伯 – 肯特和盧茨一言不發地出現。奎特的妻子要走。
奎特 別走。
〔奎特妻子下。漢斯也下。
〔停頓。
奎特 你們來啦。
〔停頓。
難道我們不想舒服點嗎?
〔停頓。
你們想喝點什麼?清燒酒還是白蘭地?
科爾伯 – 肯特 不,謝謝。現在喝酒還太早。
奎特 要不來點果汁?新榨的。
科爾伯 – 肯特 我的胃受不了這個。胃酸太多了。
奎特 那至少也要吃點鹹餅乾棒,或者小熏魚?
盧茨 謝謝,我們真的不想吃什麼。真的,不要麻煩了。
奎特 你嗓子啞了。讓漢斯給你沏些甘菊茶。
〔盧茨搖搖頭。
是我自己從地中海那裏採摘來的甘菊花。全都是花。
盧茨 (清清嗓子)已經沒事了,我什麼都不需要。
奎特 您呢,閣下?來點兒薄荷片吧?百分之百的純薄荷。
科爾伯 – 肯特 我也什麼都不需要了。
奎特 難道讓我來喂您嗎?科爾伯 – 肯特 平時我喜歡含薄荷,但是今天就算了。
奎特 為什麼偏偏今天不呢?又不是星期五,您説呢?
科爾伯 – 肯特 沒什麼,只是不想。
奎特 難道您要拒絕我?
科爾伯 – 肯特 如果您這麼理解的話。
奎特 我生氣了。
〔奎特出去了。科爾伯 – 肯特準備攔住他。馮 武爾瑙示意他算了。
馮 武爾瑙 我知道。我能用鞭子抽掉他的頭,再把這個沒頭的傢夥扔到桌子上去。我剛才都咬牙切齒了,以致牙都有了裂紋。(齜牙)叛徒、無賴、傻瓜!我要平靜一下,我的手甚至都發抖了,這是我從不曾遇到的情況。這會兒又完全沒事了。你們看!(伸出手)但是我們現在必須要理智。從經濟利益角度來説,首先要盡可能地理智,當他不再需要我們的理智時,我們就盡可能地不理智!我現在就盼著對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做出踐踏、欺辱和扼殺的姿勢)
盧茨 (打斷他)正是這樣。我們應該像您剛才那樣,冷靜一會兒。沒準兒到時候我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把我們頭腦裏的想法説出來或者做出來,這樣才能找到辦法。他就是這麼做的。唉,上天保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