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華近照
《兄弟》 余華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1925年,魯迅寫下一則短文《論睜了眼看》。先生説:“中國的文人,對於人生—至少是對於社會現象,向來就多沒有正視的勇氣。”70多年後,也就是1998年,他的浙江同鄉余華談起自己重讀魯迅的感受,結論是“魯迅是偉大的作家”。余華認為,“我讀魯迅讀得太晚了”,但是“他仍然會對我今後的生活、閱讀和寫作産生影響,我覺得他時刻都會在情感上和思想上支援我”。(參見余華《“我只要寫作,就是回家”》)
那時,余華已經出版了《活著》和《許三官賣血記》。是年,《活著》已經賣出了8萬冊,《許三官賣血記》正在走俏。余華顯然是從轉向現實的創作中看到了自己創作的廣闊前景,此時讀魯迅當然有可能更加堅定了自己轉向現實的信念。然十年磨劍,2005年余華出版長篇小説《兄弟》,以寫實性筆法表現現實,讀者與批評界卻毀譽參半。2013年,余華出版《第七天》,對中國當今現實的表現更加直接尖銳,但讀者似乎並不齊聲叫好,而是發出更多的質疑聲:如此把新聞裏的現實熱點事件匯集在一起,余華的小説藝術究竟體現在何處?
上世紀80年代後期,余華是先鋒派,那時的先鋒派之所以引起部分批評家的關注,並給予高度評價,根源在於中國80年代後期文學面臨深刻的變革:一方面,深受蘇俄影響的現實主義的文學規範失效;另一方面,歐美現代派大量作品及思潮涌進中國文壇。先鋒派注重形式和語言的手法風格,無疑提升了中國小説的藝術表現力。余華那時單刀直入,並不在乎什麼歷史或現實,他只想面對文學説話,只想表達他的文學感受。
其實那時正有一批人,馬原、殘雪、蘇童、格非、孫甘露、北村,他們在莫言和賈平凹的身後要發動他們自己的革命。他們確實沒有知青一代人的創傷記憶,也沒有莫言、賈平凹那樣的鄉村經驗,這兩撥人其實都有現實感,但余華這批人沒有。那時的他們只有文學感,那時的文學感強大到可以穿透現實,可以拆解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