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書店》
出版社:光明日報出版社
作者:(美)西爾薇婭 畢奇 著 陳榮彬 譯
出版時間:2013年01月
一個不以賺錢為目的的書店老闆不是一個好的出版商,套用這個時髦的句式來形容西爾維婭 畢奇再合適不過了。單純從商業角度而言,畢奇女士開辦的莎士比亞書店和經營的出版事業都算不上成功,她的財務狀況總是如此捉襟見肘,入不敷出,她按自己的喜好只出版喬伊斯的作品,並且老是好事多磨,事倍功半賺不到錢。不過她的書店卻從來都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有人還盛讚畢奇女士經營有方,其實讀一讀她的回憶錄《莎士比亞書店》就知道了,她的書店根本就不是一個經營場所,而是坐落在巴黎塞納河左岸的一個文學殿堂,各路文學先鋒們在這裡舉辦了一個接近四分之一個世紀的文學盛宴。
畢奇女士雖然成長在美國,卻有一對喜歡法國和法文的父母,尤其是她的母親,把巴黎看做是宛若畫鏡的人間天堂,小畢奇也深受影響,這種身世和環境為她以後搭起英、美、法現代主義文學的橋梁埋下了伏筆。
冒著一戰的硝煙,畢奇女士懷揣著對法國文學的強烈興趣來到了巴黎,偶遇了改變她一生的艾德里安 莫裏耶,恰巧她很愛好英美文學,還擁有一家書店。在她的幫助下,畢奇女士決定在巴黎也開設一家書店,取名為“莎士比亞及夥伴”,專門借售英語文學的書。店名寄託了店主對莎翁的喜愛,也表達了自己對文學的執著。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保守沉悶的英國自然無法接受那些離經叛道的現代主義文學作品,就連看似開放的美國有時都很難容忍。於是,在巴黎這個世界文化中心的英文書店就成了他們理想的避難所。同時法國的作家們又對英美先鋒文學保持了足夠的好奇,他們操著蹩腳的英語來窺探英語界的同行,結果成就了莎士比亞書店在現代文學史上一段難以複製的傳奇。
在回憶錄中,畢奇女士將參與這場文學盛宴的作家稱為“那一群人”,用如此輕巧而隨意的稱呼來概括那些永載史冊的文學巨人,也只有她獨此一份了。來看看“那一群人”都有些誰,喬伊斯、海明威、菲茨傑拉德、勞倫斯、龐德、拉赫博、紀德、格特魯特 斯坦因……在每一篇有關莎士比亞書店的文章中,都會出現這些耀眼的名字,因為在一個小小的書店中能夠聚集這麼多偉人的事情應該是空前絕後了。更為重要的是,就像畢奇女士從來都不是商人一樣,“那一群人”從來都不只是顧客,他們懷揣著文學夢想來此交流、閱讀,莎士比亞書店為他們提供的場所在很大程度上催生了後來那些偉大的作品,試想如果不是畢奇女士和書店在他們之間牽起千絲萬縷的聯繫,孤軍奮戰的“那一群人”也許會少了很多精神的寄託和靈感,所以梁文道先生在該書的《序言》中感嘆道,莎士比亞書店是現代主義文學的産房。而且書店還不時接濟那些曾經窮困潦倒的偉人,充當他們的銀行、郵局、旅店,畢奇女士很多時候就像保姆一般,呵護著他們的文學夢。後來惠特曼先生接過莎士比亞書店的旗幟,雖然同樣在門口擺放著《尤利西斯》、《芬尼根的守靈夜》、《了不起的蓋茨比》、《太陽照常升起》等等“那一群人”的著作,但是不管是在巴黎的總店,還是散佈世界各地的分店,都沾染上濃厚的商業氣氛而無法延續往日的傳奇,因為失去了那些偉大的顧客和迷人的店主,書店終究只能還原書店的本來面目。
畢奇女士的出版事業是兩個極端,經濟上的極端失敗,文學上的極端成功。她只出版喬伊斯的作品,她説是因為自己的笨拙,所以無情地拒絕了勞倫斯,後來人都為此無比惋惜。不過反過來看,正因為畢奇女士獨愛喬伊斯的作品,執著地用一生來支援他,才有了他們之間傳為佳話的友誼。如果畢奇女士變成一個成功的大出版商,手裏出書雜而多,反倒減弱了她作為喬伊斯作品守護人的魅力,甚至就沒有了那些為人津津樂道的故事。這些故事中最引人入勝的就是走私《尤利西斯》了。
歷史證明,政府的思維總是比文學的發展慢一拍,有時是好幾拍。喬伊斯嘔心瀝血之作一齣版就被視為“淫書”,畢奇女士的艱辛付出眼看就要在政府的禁令面前化為泡影。他們趕在英國和愛爾蘭政府知道前,把書寄了出去。可是美國政府還是搶先一步,就在無計可施的時候,海明威站了出來,比起喬伊斯的軟弱,他就像個馳騁江湖的俠客,通過各種關係為畢奇女士找到了出路———走私。於是文學史上最有價值的犯罪行為上演了。他們在加拿大租了套公寓,把書寄到加拿大,再由海明威的朋友分幾十次夾帶進美國。《尤利西斯》一炮而紅,這次走私不得不説有相當大的貢獻,文學史為之改寫。而且也挽救了喬伊斯,這個幾乎已經快絕望和破産的作家,在心靈和經濟上都獲得了希望,否則他可能無法繼續自己的文學實驗,《芬尼根的守靈夜》這樣的驚世大作也就有可能難以面世了。
畢奇女士可以走私文學夢,卻從不出賣自己的理想。當納粹來購買喬伊斯的書時,她寧可關門坐牢,也不讓納粹和自己出版的書有關,也由此可以知道誰還有她這樣迷人的魅力來製造一場文學傳奇。
在莎士比亞書店中發生的故事當然不只是和喬伊斯有關,畢奇女士的回憶錄裏記載了大量的名人軼事。通過畢奇女士,可以看到這些被後來者頂禮膜拜的大文豪們其實也不過是一群生活中的普通人,他們的偉大被作品神聖化了,也許透過畢奇女士那種平視的書寫,對他們的創作會有一番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