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文學類?科幻類?
郝景芳
《去遠方》圖書封面
《孤獨深處》圖書封面
因入圍“雨果獎”而備受關注的科幻女作家郝景芳,近日推出了三本新書《流浪蒼穹》《去遠方》《孤獨深處》。其中,小説集《去遠方》收錄了其入圍“雨果獎”的作品《北京折疊》,這是該作品首次出版。郝景芳接受採訪時表示,寫下這個故事源自與計程車司機聊天和身邊朋友的故事。另外,郝景芳提到,國內和國外讀者看待這個故事時關注點不一樣,“中國的讀者容易關注社會階層、特權的存在,但是國外的讀者其實最關注的是機器化和自動化對於人類經濟的影響。”
《北京折疊》
國內外讀者的關注點不一樣
小説《北京折疊》最早發表在水木社區的科幻版,2012年12月郝景芳用三天時間寫完了初稿。她把北京虛構為一個三重的空間,每個空間裏的人處境各不相同,主人公是一位垃圾工老刀,為了給撿來的孩子糖糖交幼兒園學費,冒險去其他空間送信。2014年,該小説在《文藝風賞》《小説月報》等刊發。2015年,《三體》英文版譯者劉宇昆把《北京折疊》譯成英文,收錄在《看不見的星球:中國當代科幻小説選集》一書中。
談到小説的創作背景,郝景芳説:“我原來在北五環外居住的時候,周圍有挺多外來打工的人,生活也是有各種各樣的艱難地方。再就是前些年我家裏的親戚朋友也生活得非常艱難,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狀態。另外,有一個細節我曾説過,我坐計程車的時候,一個司機給我講他們怎麼給小孩排隊上幼兒園,在幼兒園門口排一夜,這個細節對我來講還是觸動蠻大。”
也有網友認為,小説是不是過於渲染了中國社會的階層分化和貧富差距。郝景芳表示,在與國內、國外讀者交流時,她發現雙方關注的點不一樣。“中國的讀者很容易關注到社會階層、特權的存在,大家都關注這些我們很熟悉的元素。但是國外的讀者其實最關注的是機器化和自動化對於人類經濟的影響,他們關注的是假如未來越來越多的機器人取代了現在的工人,這些工人失業怎麼辦?這對他們來講是最大的一個問題。他們完全是從技術和經濟的角度去看,沒有關注到政治這些東西。”
科幻寫作
《西遊記》在今天也許被埋沒
很多讀者喜歡把科幻文學分為“軟科幻”和“硬科幻”,郝景芳的很多小説關注社會現實,大多會被歸為“軟科幻”一類。在最新短篇小説集《在遠方》的前言中,郝景芳稱自己的小説屬於“無類型文學”,它關心現實空間,卻表達虛擬空間。
她覺得自己的小説對科幻讀者來説不夠科幻,對主流文學作者來説不夠文學。“我曾將科幻小説投給過主流文學雜誌,但因類型不合適,收到過幾次退稿。編輯告訴我,雜誌並不發表科幻作品。另一方面,同樣的幾篇小説也曾被科幻雜誌退稿,理由是過於文學化、不太科幻,這是我在相當長時間裏面臨的尷尬。”
郝景芳舉例説,《西遊記》不是現實主義文學,也不是現代意義上的奇幻文學,“它要講述的,不是魔法與種族的對抗譜係,它所關心的比那些更現實,也更複雜,它寫出的是現實世界的魔障。”而《水滸傳》和《紅樓夢》都是以非現實的情節開場,“無論是石碑下的黑風,還是補天的頑石與一棵草,都要將現實放在虛幻的大框架下。”
郝景芳稱,她並不想把自己的小説與古代神話和經典名著相提並論,用經典作品為自己的作品貼金,只是想探討類型文學對類型的局限。“我只是覺得,給任何文學作品貼標簽、設定分類,從而人為設置柵欄,也許並不是一種好的方法……我難免會想,如果《西遊記》在今天發表,讀者範圍可能不會超過奇幻文學的小圈子,也不會有很多人意識到其中埋藏的複雜內容。”
問及接下來的創作打算,郝景芳透露將要寫一部現實題材的小説《歸家之路》。她説:“這是當初寫過一個三萬多字的中篇,寫的是五十幾歲的三兄妹及他們家庭的一些事情。《歸家之路》主要是探討幾代人的家庭關係,後來寫完以後覺得那個小説比較散,無中心、無焦點。作為一個小説來講,結構和描寫都不是特別合格,所以現在想把這篇稿子改成一個長篇,有主人公、有主線、有故事節奏,不過現在還在大綱階段。”
成長經歷
不想被“雨果獎”影響生活
郝景芳1984年出生於天津,9歲時看過《十萬個為什麼》後立志成為一名科學家,2002年獲得第四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當她入圍“雨果獎”後,一位知乎網友這樣説:“這姑娘是當年隔壁班的學神,新概念作文她拿的名次貌似是夠北大中文系免考的,然後她竟然考了清華物理系。我當時還覺得這種學神是不是若干年後出現在科研大牛名單裏,結果就看到她入圍雨果獎提名,真是智商碾壓無時無刻不在。”
2006年,郝景芳從清華大學物理系本科畢業,進入清華大學天體物理中心。同樣在這一年,郝景芳正式開始科幻寫作,至今已發表長篇小説《流浪蒼穹》、短篇小説集《星旅人》等,小説《祖母家的夏天》曾獲得中國科幻“銀河獎”讀者提名獎。2008年,她作為交換生赴法國留學半年。
後來,郝景芳轉入清華大學經管學院攻讀博士學位,2013年開始在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工作。另外,郝景芳曾學過大提琴,對音樂很感興趣,這在她的小説《弦歌》中也能看出來。而有關自己的一些人生經歷,郝景芳寫進了自傳體小説《生於1984》中。這個書名與奧威爾的《1984》相照應,郝景芳説:“如果關注中國改革開放經濟歷史的話,你會發現1984年是很重要的一年,那一年被稱為城市改革開放的元年,一系列政策都發生在那一年,比如金融體系的改變、國企管理權的變化等,天津就是那一年開放的。”她覺得,中國那一年發生的變化與喬治 奧威爾描述的相反,剛好是打破各種僵化的一年。
今年4月27日,郝景芳因小説《北京折疊》入圍第74屆“雨果獎”,再加上同時參選的劉慈欣《三體2》落選,讓郝景芳的關注度一下提升。不過,當時郝景芳謝絕了很多采訪,她説不想給自己內心製造一個囚籠。談到這段時間的心態,郝景芳説,平常比較忙,“太多的關注未必是好事,會影響生活節奏。”
專家説
劉慈欣眼中的郝景芳為科幻灑上一層詩意的陽光
前幾天,在郝景芳新書的分享會中,劉慈欣也談到了他眼中的郝景芳。“我感覺她的作品有一個別的科幻作品沒有的特點,她把我們常見的科幻題材灑上了一層很詩意的陽光。她的作品在我們主流科幻題材中,表現出一種詩意,這種詩意讓人感覺到既有很古典的味道,也有很現代很前衛的感覺。”
劉慈欣把郝景芳的《流浪蒼穹》與厄休拉 勒古恩的《一無所有》相比較,“她描寫的兩個世界在兩個不同的經濟規律之下運作,有不同的經濟上的價值觀等等。相比之下,《一無所有》就顯得很冰冷、很白描。但景芳的描寫有很溫暖、很典雅的詩意。”劉慈欣稱,郝景芳的這種詩意,讓他想到科幻大師雷 布萊德伯利。
在劉慈欣看來,這種詩意在國內的科幻創作中有不可替代的色彩,他也希望郝景芳的《北京折疊》能夠獲得今年的“雨果獎”。
京華時報記者田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