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估算了一下,這條鐐銬約二十米長。我拽著它小心地前進,面前出現一片耳狀礦床、數排有裂紋的半透明冰體以及一些石英礦殘骸和碎裂的長石。這樣的“布景”本來挺美,但在我看來不啻真實的噩夢。
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長列垂直的墻,全是整塊的厚冰。再往遠處看,這簡直就是一片冰封的巨浪,就像張開的血盆大口隨時要把我吞沒。這樣的岩壁或許是在潮濕、寒冷的環境下由水汽冷凝形成的,要形成這個規模估計得好幾千年。我將頭盔上的光集中照射在墻腹,反射回來一片絢麗的藍光。能形成冰川的地下空間必然非常深。距離地表至少有30~49米。陽光從來沒有光顧過,以後也別想照進來。
“現在我受夠了!放我出去吧!”
我大喊著,轉了半個圈,迅速回到了帳篷前。風在周圍呼嘯。博卡拉還是一動不動。它的胸口咔咔作響,我長時間地盯著它,突然意識到自己該找點兒水來喝,必須想個方法融化那些冰塊,而且我還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博卡拉是一條捷克斯洛伐克狼犬,四年前被人毒打過一頓後就變得越來越具有狼性。我了解它就像了解自己一樣。它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處尋找食物。
我再次離開博卡拉,到另外一側探路。抬起頭,我認出頂上高處有一條狹窄的通風井,望不到頭,也沒有光亮。腳下的小道又直又寬,但在五六米開外陡然收縮為一個小小的貓耳洞。
“喂,有人嗎?幫幫忙!幫幫忙!”
我的聲音跳躍著越傳越遠。聲音在迴響中被不斷放大。突然,我一陣噁心,不由得彎腰乾嘔起來,但什麼都吐不出來。我焦躁不安地繼續前進,鎖住我的鐵鏈已經拉到了最長距離,我的腳底踩到了地上一條紅線,我蹲下來查看,那是幹了的油漆痕跡……線條向左右兩邊延伸,形成弓形環狀結構。毫無疑問,這條紅線劃定了我的活動區域。這是監獄中的監獄。我困惑地抱住腦袋。油漆紅線、溫度計、照相機、乙烯基材質的唱片……這些東西到底説明瞭什麼?
我往左走。我的腳只能緊貼著紅線移動,事實上我無法越過它。我隱約看見遠處還有一塊岩壁,旁邊是一個洞口,就在我對面。這裡就像一個寬闊的長廊,延伸到岩壁後開始呈現出圓弧形狀。這會不會就是拴住我的原因?走進那個夠不著的洞口就能輕易返回地面?
我朝著最後這片未探索的四分之一區域奔過去,在那裏發現了一個通往地下的井坑。我小心地彎下腰,感到井口有強大的氣流活動。一股冰冷的空氣直往裏灌,顯然這下面還有一個巨大的地下網路,比這裡還要深。我渾身冰涼。燈光照不到井底,強風吹得我的頭燈沙沙作響,幾乎要熄滅。這個井坑看來是個無底洞,它發出死亡的號叫,一定深入了地心。
一滴液體從我鼻子裏流出來。嚴寒刺骨。我繼續跑動,借助頭燈,在微弱的光暈中再次見到了難以想像的東西。我不停地眨眼,十下、二十下。
他還在那裏。
我停下來,緩緩地前進,心裏吃驚不已。紅線的另一邊,長長的岩壁下面,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傢夥,只有凍僵的手指能稍稍擺動。他的腳跟壓著一個信封。
這傢夥沒被鐵鏈鎖住。
但是一個鐵面具緊扣在他的腦袋上,黑色的金屬吞沒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