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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哪個朝代最鬱悶:“盛世”不等於幸福生活?

時間:2014-01-14 08:53   來源:搜狐讀書頻道

  書封

  書名:生活在哪個朝代最鬱悶

  作者: 楊念群

  出版社:廣西師大出版社

  作者簡介:

  楊念群,歷史學者,1964年生於北京,主要著作有《儒學地域化的近代形態——三大知識群體互動之比較研究》、《再造“病人”——中西醫衝突下的空間政治(1832-1985)》、《何處是“江南”:清朝正統觀的確立與士林精神世界的變異》等。

  內容簡介:

  歷史並不重復,只是押韻而已。——馬克吐溫

  歷史給我們的教訓就是,人們從來都不知道汲取歷史的教訓。——黑格爾

  本書是歷史學者楊念群的專欄隨筆結集。書名雖為“生活在哪個朝代最鬱悶”,作者之意並不在討論歷朝歷代之得失,而是由歷史延宕開去,雜議藏匿于史書中的歷史暗面,以及耳聞目睹之當下種種怪現狀。

  在作者看來,當下社會種種病症,並非晴天霹靂,憑空而來,而回溯歷史,有如霧裏看花,絕非教科書所灌輸的那般簡單清晰。歷史上稱盛世者所在多有,若細究起來,所謂“盛世”,並不等於升斗小民的幸福生活。拿康乾盛世而言,雖曰國力強大,遠人來朝,但也是文字獄最盛之時,自上而下全方位的思想規訓及控制,終導致文人集體思想自宮,萬馬齊喑。生活在這樣的“盛世”,不免會有些鬱悶吧?

  書摘正文:

  什麼叫“勢”

  法國人余蓮寫了本書叫《勢:中國的效力觀》。一説到“勢”,中國人的腦子裏一定會閃現出一種強霸的形象,比如形容某人“有權有勢”、“倡狂得勢”,又或是一種人力不可逆轉的趨向,如常言道,“形勢比人強”。如果避開這種常識般的感悟讓你解釋“勢”這個字到底是何意,它又會變得模糊難辨,不可名狀;似躲在日常語言的叢林裏時隱時現,似曾相識,卻又不像“道”“理”這些大詞那般登堂入室,一旦被講家拖上講臺,就能輕易被釘死在“思想史”的畫框裏,像等待一一剖辨的標本,自動顯靈般成了俗人把握的教條。“勢”就如余蓮所説,常常辨不清、摸不著,似濛濛夜雨,如影隨形,潤跡于戰爭、書法、繪畫、詩詞中,遷轉靈動,百變無痕,由此也惱壞了慣於“刻板思維”的西人哲士。

  西人永遠不解那些帶有“勢”字的慣語的真正意思,諸如“仗勢欺人”“以勢奪人”這些挂在中國人嘴邊的慣用語。其實,這些話裏所説的“勢”,指的無非是中國人辦事不按既定規則出牌,而是隨機變幻,以當下形勢衡量行動的真實效果。“勢”和“效力”有關,説起來太難懂,這個中國原理讓西方人聽起來完全不知所云,擺到國人面前也是只可意會,不得已只能用故事試著説明。

  就如打仗,古羅馬人把軍隊畫成一個一個方格,擺開陣列,橫平豎直,長槍大戟,喊著號子行進,隨著步履加快,兩軍轟然糾結亂戰,如火星撞地,勝負立判。據説西元前五世紀的古希臘人就偏愛重武裝步兵,不太重視那些行動輕便、持新月形小盾的步騎兵,喜歡重裝步兵列陣慷慨行進,對撞廝殺,不喜歡騷擾、回避和一切耗損敵方的陰損殺招。在古希臘軍人看來,正面的相撞和光天化日之下的徒手格鬥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講究的是孤注一擲、星光一現,或凱旋,或死亡。形跡隱匿的欺詐行為猶如盜匪綠林的搶劫,和英勇無畏的正面交鋒相比,其價值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中國古代兵法講究的,卻是不擇手段,先發制人、內部瓦解買叛、戰時迂迴取巧,都可隨機使用。總之,決定勝負的關鍵,不在古羅馬“方格”如棋盤運棋那樣規整的碰撞,而在於這些“方格”根本還沒發生衝撞就勝負已定。當年宋襄公最守戰術規矩,一定要敵人過河整列完畢後開戰,而沒有趁敵渡河之際一擊使潰,可謂“君子之戰”,卻被嘲笑為不懂用“勢”。曹劌論戰,講的是“一鼓作氣”,否則三鼓之後,士氣衰泄而不可收拾,也是在講“勢”的高低轉換。

  戰時之道遵從利益最大化原則,也許是“勢”的秘笈之一。據説國共內戰時,好幾個國民黨將領當了俘虜還嘴硬,抱怨解放軍將領用“卑劣”的手段贏了,不算好漢,表示如有機會雙方擺開陣勢再幹一場,自信勝負定會逆轉。這國民黨軍將領還以為自己是古羅馬將軍,這般不懂“勢”的原理,焉能不敗?

  中國人很早就發明瞭弩,常可殺人于百步之外。優秀的兵法家也要學會遠隔時空預知戰爭情勢的發展,做到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效果。弩作為投射型武器,最能表現從遠端取人性命的淩厲之“勢”。在古希臘人的眼裏,利於短兵相接的長槍最適合面對面打鬥,他們普遍藐視投射型武器,認為從遠處殺人,勝之不武,與戰士的個人能力無關,甚至可能是沒面子的做法。中國兵家講究作戰時的靈巧,就是依靠個人的運“勢”,“勢”從此變得如此難以把握,完全押寶在個人的悟性上。“勢”還是一種無形彌散的力量,如“仗勢欺人”中的“勢”就可能不是具體的權力,而是一種潛在的威懾力。

  西人邊沁發明瞭“敞視式監獄”的理論。環形監獄中的監視高塔可以觀察到每個犯人的一舉一動。長此以往,哪怕監視者不在,犯人也由此坐下了病根,總以為有幾雙眼睛盯著他而自守規矩。福柯把這設計看成是一種隱喻,指涉資本主義社會的控制力。同樣作為法國人,余蓮在分析中國“勢”的發展時,就認為中國古代早已發明瞭這玩意兒,而且搞得上下左右無孔不入。其實,中國人的監控機制比西方要遠為複雜。國人是以道德實施控制,道德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自控能力,有時比法治要管用得多。

編輯:吳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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