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日光流年》《受活》和《丁莊夢》等作品聞名的作家閻連科,日前在上海舉行了新書發佈會,推出其長篇散文《我與父輩》。閻連科在新作裏一改往日的奇峻風格,用幾近白描的筆法,刀削斧鑿般地再現了自己的家族生活——一個中國農民家族的命運起伏。
“《我與父輩》是我所有作品中表達最為世俗的一本,也是我在寫作中最鑽心刺骨的一次。”閻連科表示,“這部書從狂想回到了最為真實的現實,是一種來自靈魂的感動。”
親情之愛是一種信仰
兩年前,閻連科回河南老家給四叔奔喪。寧靜的夜裏,他跪在白色的靈棚內,妹妹對他説:“你寫了那麼多書,為什麼不寫寫我們家裏的事情呢?”正是這句話,讓閻連科開始追索父輩的命運,搜尋歲月的痕跡。
在《我與父輩》中,閻連科將父輩對子女無私的親情至愛鐫刻在了紙頁上。父親留給孩子的餃子、大伯帶回來的幾粒糖豆、四叔送給侄兒的一件襯衫……在那物質貧乏的年代,親情的溫暖是激勵兒女成長的力量源泉。
“我的家庭,雖然充滿著無邊的貧窮,卻又充滿著無邊富裕的感受。想到我的生命中,有過父親、大伯和叔叔們的身影和生命,那實在是上天給我的一種寬厚無際的關愛和恩賜。”閻連科在書中寫道,“直到三十幾年後的今天,我都還能感到大伯、四叔在我頭上撫摸的溫暖和親情,宛若永遠不落的日光照在我的頭上、身上和心裏。
他説:愛不僅是傳統和美德,更是我們活著的一種信仰和力量。家庭中世代醞釀的親情,是養育善良的土壤、陽光和細雨。 “這部書處處蘊含著濃郁的傳統親情和倫理大愛。在物質日益發展而親情日漸稀缺的今天,這種親情大愛是一筆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將《我與父輩》引入市場的上海英特頌圖書公司總裁袁傑偉評論説。
為中國農民立傳
“這本書探討的是一條回家的道路,是在尋找我是從哪走出來的,我的道路和腳印在哪。”閻連科表示,“當離開農村的時候才發現,我的靈魂永遠無法離開那片土地。農村對我來説意味著,一棵樹的根,一條河流的源和一個風箏割不斷的線。”
閻連科的筆下,這些土地上的身影是卑微的。“放牛中,我親眼目睹著父母們的日出勞作,日落而息,和無休止的勞動換來的無休止的饑餓。”閻連科寫道,“他們最大、最莊嚴的職責,就是要給兒子蓋幾間房子,要給女兒準備一套陪嫁。這幾乎是所有農民父親的人生目的,甚或是唯一目的。那些出生在上世紀80年代的一輩人,將無法明白他的父輩們,是如何為生存而奮鬥,為了婚姻而丟掉了做人的尊嚴和舒展。”
然而這卑微的生存又是何等的堅韌和偉大。“他們決不怨天尤人,推卸責任。如果生活是一條激蕩的河流,即使有被衝碎的危險,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迎上去,並且睜著眼睛。”閻連科説。
“《我與父輩》是為千百年來的中國農民立傳,為父輩立碑。它見證了中國農民的卑微與偉大,中國農村的苦難和親情。”袁傑偉説。
寫給“80後”和“90後”
從《我與父輩》開卷之初到末頁尾句,滲透著閻連科對父母濃濃的懺悔和深深的自責。“對父母和長輩生命的疏忽,如同我們常年在暗暗吮吸著父母和長輩的血液而當作可有可無的水。直到有一天,長輩老了,父母病倒了,我們才明白父母和長輩,都早已為了生活和兒女、日子和瑣碎、精疲力竭,元氣耗盡。”閻連科在書中寫道。
“自參軍以前,我從來沒有上街給父親買過一樣吃的,一樣穿的,甚至從田裏回來也沒有給父親捎過一穗鮮嫩的玉米。人總是在來不及的時候才能明白,在不需要的時候才會大方無私。”閻連科説。
“這本書是寫給我家族的‘80後’孩子,更是寫給整個社會的‘80後’和‘90後’。每一個孩子不能不知道他的父輩是如何走過來的,不應漠不關心父母曾經的生活與經歷。我希望他們看後能認識父輩,重審親情,拷問自己面對父母,索取了什麼,付出了什麼,又承擔了什麼。”閻連科説。
這位從農村走出來的作家説:“不愛父母,無以為人。可以不做有為之人,但不能不做孝人。《我與父輩》決然不是名著,但我希望它成為每一個普通人在普通家庭裏的一面鏡子和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