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網特稿】吳小珊：我所看到的趙耀東

臺當局原“經濟部長”，臺灣“中國鋼鐵公司”創辦人趙耀東（臺灣《天下》雜誌資料照片）

　　
　　因多年參與對臺工作而常看臺灣報刊，而很早知道臺灣有一位鼎鼎大名的“趙鐵頭”。我真正看到趙耀東本人，則是在2001年、2003年的兩次研討活動中。

　　
　　字裏行間識“鐵頭”

　　據説，“鐵頭”源於趙耀東在臺灣的“經濟部長”任內推動經濟改革，敢做敢為、敢言直諫、敢於負責的風骨，以及他行事剛正、作風強悍、魄力十足、當機立斷，而被其同事所封。不過，直到2003年9月，我才有機會為“鐵頭”的封號而當面向趙耀東先生討教。也因為我在舊文中引用了“鐵頭”這個“封號”以及他的“鐵語”，所以請老人家賜教的同時也問到可否用此，老人笑道：“可以呀！”

　　
　　趙耀東以言行真正震撼全島的是在1988年，距今已然整整20年。那年1月13日蔣經國病逝。之後，趙耀東首先提出“經濟援助大陸”的構思。陳立夫從中受到啟發，擬定一個3000多字的“和平統一方案”，包含“中國之統一為海峽兩岸及海外全體同胞之共同願望，故僅為時間問題”；兩岸共同成立“國父實業計劃推進委員會”；臺灣方面以外匯存底50億到100億美金向大陸提供長期低息貸款等主張和設想。

　　
　　7月14日，在國民黨“十三全”大會閉幕後的當天，國民黨第十一屆中央評議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會上，中評會主席團主席陳立夫與趙耀東，連同蔣緯國等32名中央評議委員，提出《以中國文化統一中國，建立共信；以投資共同實行國父實業計劃，建立互信；並以爭取大陸民心以利和平統一案》，強調統一中國“必須由中國人以自力達成之”。

　　
　　中評會決議將此案提交中常會。陳立夫、趙耀東的和平統一方案後被披露，在臺灣海峽兩岸引起強烈的反響，《人民日報》發表評論員文章（1988/09/07），指出“陳立夫等３４位先生這種謀求祖國統一的積極態度，令人感佩”，它“必將對兩岸關係的發展和祖國和平統一的事業産生積極影響。”話雖如此，方案在島內仍不免胎死腹中，被李登輝主導的國民黨擱置起來。反而，他們的這個方案卻被民進黨所“利用”——當臺灣“高等法院”8月27日宣判蔡有全、許曹德叛亂案後，民進黨的黃信介、被告辯護律師陳水扁等32人，旋即聯名向臺灣“高等法院”控告陳立夫、趙耀東涉嫌“陰謀叛亂”、“資匪通敵”等罪，依據就是陳、趙的方案中提出“以外匯存底美金50至100億美元資助中共政權”。

　　
　　“臺灣方向不正確”

　　
　　“京臺科技論壇暨京臺科技合作研討洽談會”（簡稱：“京臺科技論壇”）起于1998年，由京臺兩地同仁攜手創辦，是北京市人民政府批准每年定期舉辦的大型京臺經貿科技交流活動。第六屆“京臺科技論壇”訂在2003年9月10日在京舉辦，以“建立兩岸合作機制共用雙贏契機”為主題，著重探討2008年奧運商機的策略。由於本屆專設“企業改造與人財培育”主題論壇，臺灣方面的創辦人之一、全球華人競爭力基金會（簡稱：“全華會”）董事長石滋宜博士特別邀請趙耀東，以臺灣“中國鋼鐵公司”（簡稱：“中鋼”）創辦人的身份，演講“國企改造的關鍵在領導人才”。

　　
　　許多人慕名聆聽，會場擠得滿滿的。趙老不顧高齡體弱，站著演講20分鐘，滿懷熱情坦誠，言之真切實在。他由衷地希望大陸的企業家能迅速成長，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創辦“中鋼”的心得和經營企業的理論，淺顯易懂地講了出來。在場的企業人士和經濟學人告訴我：“沒想到他講的就是我們想聽又聽不到的！”

　　
　　趙耀東在論壇上發表演講，兩岸記者都很關注，各有報道，在京駐點的臺灣記者是這樣向島內觀眾解説的：“即將在月底度過88歲生日的前經濟部長趙耀東，今天在北京公開批評政府現在的兩岸政策，趙耀東認為，兩岸問題必須要有國際觀的思考，現在政府用政治力量干涉經濟發展，臺灣這條船的航線已經不正確。”“有趙鐵頭之稱的趙耀東向來以直言著稱，他説自己不是唱衰臺灣，他希望臺灣能真正走出經濟的苦日子。”（TVBS電視臺2003/9/10 ）

　　
　　無我風範令人懷念

　　
　　2006年4月15日，在京舉行的“兩岸經貿論壇”活動中，我見到葉萬安先生，向他打聽趙老。他對我説：“啊，老人家健康大不如前。他太太已病逝，他和兒子、兒媳住在一起，時有不認識老朋友的情況。恐怕很難再來大陸了！”

　　2008年8月21日清晨，當我瀏覽臺灣聯合新聞網時，一則島內消息跳入眼簾——“中鋼創辦人趙耀東昨（20）日淩晨2時辭世，享年93歲。”。此報道的結語是：“中鋼總經理陳源成説，中鋼能有今天成果，要歸功於創辦人奠定的核心價值與踏實精神，其無私無我的風範將永留中鋼人心中。”　　

　　連日來，島內多家媒體陸續報道：“公視新聞網”以“投身經濟建設故舊懷念"趙鐵頭”為題談往事，“中央社”以“趙耀東敢言敢為鐵頭部長寫下傳奇一頁”為題發電文，《經濟日報》以“開創臺灣鋼鐵傳奇趙耀東走完無私的一生”為題作報道，臺灣《聯合報》以“風格的殞滅：趙耀東為何令人懷念？”為題寫社論。“中時電子報”與《自立晚報》兩大不同政治板塊的新媒體都發了消息。臺灣網民、版友以多種形式表達緬懷與感慨，寫下“感謝趙耀東、愧對趙耀東”的語句，貼出“又一位締造臺灣經濟奇跡的老兵辭世”的簡訊，轉發《天下》雜誌的影音資料《鐵的骨架鋼的堅持——趙耀東無私的一生》。“中鋼”挂在網頁上的“最新訊息”是“中鋼創辦人趙耀東先生逝世，中鋼員工深感不捨與哀痛”。

　　中鋼的老員工紛紛訴説著這位“老董事長”的點點滴滴。比如，趙耀東很會激勵士氣，他要求員工一定要清廉、負責，連細節都不放過，例如禁止上班看報、不能代打卡、非用餐時間不可吃飯等等，有些看來都很小，但中鋼的紀律文化就因此一點一滴地累積起來，尤其操守問題更是“天條”，一旦觸犯，就算工作能力再好也可能遭到開除。

　　
　　臺灣《聯合報》有篇文章裏説：“趙耀東在中鋼時，身上有一本自己的支票，一切開銷都不花中鋼的錢，請客吃飯從不報公帳，更不接受下屬請客。他離開中鋼時只拿了二十萬元退休金，沒領半張股票。”“民進黨（上臺後）懷疑他的清白，派人從臺北、高雄、甚至新加坡、日本、越南去查，都查不到，才相信真的沒問題。”

　　
　　島內輿論認為，“趙耀東傳奇中最令人欽敬與最受議論者，皆是他十分濃重的個人風格。”（《聯合報》2008/08/21）“趙先生的一生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除了成功籌劃並開辦‘中鋼’之外，在‘經濟部長’任內，他敢對當時的政治強人蔣經國直言不諱，必要時甚至據理力爭的風骨，以及他雖居高位卻能始終堅持‘不該拿的，分文不取’的鐵則都印象深刻，也終於造就了他貢獻臺灣的歷史定位。”有的紀念文章甚至以《開創臺灣鋼鐵傳奇，趙耀東走完無私的一生》為標題，説：“其無私奉獻的精神最足珍貴，也是當前島內政經環境最渴望的甘霖”（聯合新聞網2008/08）

　　
　　當人們追思趙老對臺灣的貢獻時，曾在20年前控告趙老“賣臺灣”、一貫標榜自己“愛臺灣”的陳水扁，正在面臨因掏空臺灣而被送上法庭。

　　
　　趙耀東走了。難忘“趙鐵頭”，他把不可複製的傳奇留在了臺灣海峽的兩岸。

　　
　　（作者：吳小珊，北京聯合大學臺灣研究院客座教授、涉臺事務研究所專職研究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