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師父》的好評如潮下,徐浩峰四年前的《箭士柳白猿》終於上映了。相比較《師父》而言,這一部在故事的講述上確實有生澀之感。但好在有《師父》觀影體驗的指引,大家也能從中看出徐浩峰的套路來。電影在故事上比《師父》還要簡單,依然是禮崩樂壞,依然是對逝去武林的哀傷;依然是槍與新時代,規矩與舊武林,二元對立的主題。影片色調上也更加悲涼,從色彩到人物到臺詞,都透著一股生冷的氣息,滿片的沒落感盡收眼底。一個武林仲裁者,掙扎著要如何才能突破私欲的心魔,如何才能維護武林的秩序。而在時代的潮流下,這種堅持卻只能是走向無奈的結局。
徐浩峰小説裏的“刺客”,在影片中變成了“仲裁者”。刺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自然不如這仲裁者更具道義感和使命感,與徐浩峰《師父》中貫穿的規矩一致,這仲裁人自己便是規矩。這種身份的改變讓人物多了一份內心的矛盾,但仲裁者的作用卻並沒有加以利用,柳白猿“幫忙”做的依然還是刺客的事,少了傳奇性,這電影質感似乎並不如小説。
很多網友評價這部電影是最接近徐氏武俠觀的一部電影,私以為,這種評價的落點無非是指風格。作為從文字到影像的嘗試,電影中大面積的留白,敘事的碎片化,人物語言的戲劇化,甚至敘事的硬傷都可以構成作者風格。沒有特效,沒有慢鏡頭,徐浩峰將傳統的“化武為舞”的武俠動作片變成了真實的打鬥,不再是飄在空中的輕功,而是落到了地上,是硬橋硬馬真功夫。不僅動作一板一眼,場面調度、剪輯、鏡頭也顯得生冷硬,不像後期的《師父》會進行感情的渲染,這部電影是本著“減法”的原則拍攝的。其中獨特的比武方式“劃勒巴子”就得顛覆多少人對武林高手對決的想像,對於電影來説,卻是極簡及寫實的最好表現。而這種獨特的徐氏武俠風格便是喜歡的人愛死,不喜歡的人則無法接受。
不僅僅是影像風格的獨特,更重要的是,徐浩峰構建出了自己的武俠世界觀。這其中無不體現了徐浩峰本人的中國古典哲學和武學的修為。在徐浩峰的武林中,習武者是人不是“俠”,真實有私欲。武林也並不超乎於世外,而是被淹沒在時代的大背景之下,就像柳白猿自己説的,不是江湖
是武行,而這也就是徐浩峰民國武林的正確打開方式。雖然故事有些支離破碎,但世界觀還是清晰可見。其中端著的臺詞和生硬的人物轉換,又何嘗不是世界觀的一部分呢?武俠三部曲,徐浩峰從個人的視角完成了自己對武術沒落原因的詮釋,在武行自身墮落和外部勢力的夾擊下,老祖宗的東西被投機取巧取代是必然。這從小裏看是逝去的武林,從大里看又何嘗不是為文化的消逝呢?
從《倭寇的蹤跡》到《箭士柳白猿》
到《師父》,導演的技法越來越成熟,也確實從藝術片慢慢過渡到商業片。而向商業靠攏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如果沒有《師父》的成功,《箭士柳白猿》想要在院線上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對於普通觀眾來説,《箭士柳白猿》最大的問題,可能就在於太愛講道理,忽略了講故事。值得高興的是,徐浩峰在加入類型電影元素的同時,也並沒有失去自我的風格。那個由他構建的武俠世界觀,依然穩當地存在,這就足夠。 (毛珺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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