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央視春晚,讓郭德綱替換號稱“小品王”的趙本山,試圖以新的面孔來吸引觀眾,但效果似乎也並不明顯。
對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民眾來説,在娛樂性的文化活動相對匱乏的情況下,全家共同觀看“春晚”,不失為闔家團圓的方式之一。電視臺表現出平常難得一見的親民面容,對於剛剛脫離“革命化春節”的民眾來説,有一種強大的親和力。在民間傳統的節慶文化和禮儀嚴重流失的情況下,春晚成為一個差強人意的代用品。
事實上,無論是陳佩斯所表演的城鎮小癟三,還是趙本山所表演的鄉村大忽悠,充分彰顯了農耕時代小農的生活理想和快樂原則。趙老蔫的喜劇性,是中國古代傳統中的“高老莊”文化夢想的現代再現。這種夢想滿足了大多數普通民眾的心理需求。這一農耕式的快樂與現代傳播科技的結合,是電視小品這一文藝品種在春晚裏大放異彩的秘密所在。
毫無疑問,借助壟斷性傳媒的推行,在文化市場相對封閉,文化産品相對匱乏的幾十年裏,春晚曾經扮演過不可替代的節慶文化角色。但現在,它的表演越來越顯得力不從心。儘管它努力取悅各個方面的人群,卻很少有人喝彩。儘管央視自稱觀眾對春晚依然維持著極高的收視率和滿意度,但收視率和滿意率越來越低,卻是人盡皆知的事。人們對於節慶和休閒娛樂文化的理解、需求,在美學趣味和文化價值上分野也越來越大。
一體化的文化形態和娛樂形式已不復存在,標準統一的“笑閾”也早已消失。爺爺奶奶們只要馬季的形象一齣現,就會發笑;爸爸媽媽們則可能只為趙本山、宋丹丹而笑。而在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看來,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可是,當年輕人為周星馳而哈哈大笑的時候,父母、老人只會覺得,孩子們瘋瘋癲癲,莫名其妙。年長者對蔣大為的矯情演唱如醉如癡,年輕人則喜歡周傑倫含糊其辭、咿裏烏魯。這樣,為了大團圓的目標,春晚只能變成大雜燴。結果是,誰都不滿意。作為團圓和喜慶象徵的春晚,便淪落為一齣特殊的娛樂節目而已,跟除夕夜這樣一個重要節日所要求的文化心理分量不對稱。它的存在的合理性,也就大打折扣,至少,它不再是唯一的和不可替代的。
對於春晚的評價的分歧,反映了社會人群在文化上的細分化。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成員,對春晚的興趣會完全不同,對電視節目的要求也完全不同。即使單從看電視這一方面來説,只要有足夠多的電視機,有足夠多的電視頻道和內容選擇,觀眾就會分流。況且,還有網際網路等其他娛樂平臺可供選擇。此外,從過節的形式上來説,也不再只有單一的闔家團圓吃年夜飯,全家圍坐在一台電視機前看同一檔節目的形式也在消失。(張閎 上海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