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名《東北往事》的《一代宗師》在理髮館林立的幸福大街掀起了熱烈討論。有天我經過街邊路牌海報,正逢兩位“洗剪吹組合”成員邊走邊聊。甲:“這片兒你看了嗎?”(指海報)乙:“看了,趙本山在裏面演一個大師,後來被葉問的師父給幹了。”我心下一沉,葉問的師父?我看漏了什麼情節?正要追問,兩位“一代理髮師”已經走入了大聲播放著《江南style》的理髮館。顯然,張震再多十場戲也無法奪走“同行們”對趙本山的關注。
我努力回想,上次看到關於東北的電影是什麼時候?沉思良久,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依然是KTV中一位朋友扯開嗓子唱龐龍的《家在東北》。實際上,自打看到宮二小姐大年三十去火車站堵馬三,我就一直哼哼著“我的家在東北”“我爸爸有事沒事,總想踹兩腳”……而每次在韓國電影裏看到大飛踹鏡頭,我都會無限唏噓地想起中學年代,那會兒班上動不動就有人隨一張椅子在空中劃過弧線。至今我的東北同學看到《黃海》這種“不死的延吉人”電影還表示毫不誇張、確實如此。
現在,終於有了另一部展示東北風情的電影。雖然《一代宗師》只是用狗皮帽子、羊皮棉襖、靰鞡鞋和漫天白雪等視覺上的標誌性元素表現了東北生活,但宮家人確實是東北大族的氣派。電影裏沒有展現丁連山(趙本山飾)斬殺日本浪人薄無鬼後逃亡的前傳,他的渾身絕學都只在點煙瞬間偶露崢嶸,不過宮老爺子派到宮二身邊的“保鏢”老薑倒是煞氣外露,火車站那場戲一刀一人,都是點到為止,劃出棉襖裏的白色長條棉絮,相當精妙地告訴大家“俺們那嘎都是東北人”……
與《一代宗師》的時代背景同時,還有另一撥“北文南傳”的故事發生,就是形成于上世紀30年代的東北作家群的流亡。其中代表人物蕭紅于1940年去香港,在那裏寫出回望故鄉的《呼蘭河傳》,如宮二一樣因選擇停在過去而病逝。她的第二任丈夫端木蕻良也從1936年開始輾轉流亡上海、武漢、重慶、桂林、香港,他的短篇小説中有一篇名叫《遙遠的風沙》,以酷似西部片的冷峻筆法描寫一群盜匪抗日的悲劇故事,幾乎可視作《一代宗師》中各江湖門派流落南粵的前傳。許鞍華將蕭紅等人的傳奇故事拍成《黃金時代》,預計今年上映,算是和《一代宗師》文武雙全。
《一代宗師》中的葉問成為報幕員般“不太重要”的存在正是以宮家為代表的北方武林加入的結果。作為經歷多個時代變遷的見證人,王家衛以一曲《美國往事》插曲“黛博拉之歌”為他收尾。那首歌講的是當年的小混混透過門洞偷窺純潔無暇的少女跳舞、洗澡,成為他一生魂牽夢縈的緬懷和救贖主題,正像葉問把宮二留在冰天雪地打拳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