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圖/趙斌
陳嘉上導演的《四大名捕》,我樂見其成。這位香港導演中的“知識分子”文武雙修,社會批判有過剛猛無倫的《野獸刑警》,拳打腳踢有過動作至尊《精武英雄》。而《四大名捕》既有朝堂黑幕,又有動作狂飆,應該是進入了陳嘉上的拿手區域。
影片一上來很亮眼。長達三分鐘的準長鏡頭運用了“飛貓”拍攝技術(飛貓是一種運動拍攝技術,多用于體育比賽和大型活動的現場拍攝。)以一只飛鳥忽高忽低的視角,把集市和衙門等重要場景交代得一清二楚。更絕的是,片中一半主要人物也在這個鏡頭中亮相,個個若有所思。說是準長鏡頭,因為它並非真的一鏡到底,在無情(劉亦菲)接放鳥和小鳥衝入雲端後有過兩次鏡頭切換。但切換的時機把握得當,整段畫面一氣呵成。這個三分鐘,堪與杜琪峰《大事件》中那個追逐長鏡頭和《贖罪》中敦刻爾克大撤退的長鏡頭相提並論。它緊緊抓住了我的注意力,而期待感滋滋上升。
在前三十分鐘內,故事講得兔起鶻落。每一個人身上似乎都牽著絕大的陰謀,每一個眼神都欲言又止,每一次對話都能揪出一個懸疑的線頭。鑄幣銅模丟失,勢必造成假幣流通,金融紊亂,動搖國本。六扇門的捕神(成泰燊)和神侯府的諸葛正我(黃秋生)出馬破案,對視的眼神火星四濺。很緊迫,很迷亂,威壓重重,我倣佛看見了一部傑作金光閃閃的龍頭。可是,這番優秀劇情片的氣象不久就風流雲散,這部電影像絕大多數中國電視劇一樣“塌腰”了。
中國電視劇是靠集數來算錢的,編導和制片人早已達成默契,開局弄得驚心動魄些誘人好感,收視忠誠度建立之後就猛往里兌水,以撐長度。按說電影不能這樣,它最應該講究的就是結構和節奏。不幸的是,《四大名捕》中局陷入了無物之陣,沒了魂,失了色,丟了緊迫感,步履沉重,疲沓向前。
一部武俠劇情片如果想抓住觀眾,你就必須讓正邪之間始終別苗頭,隨時擦槍走火。要麼五分鐘一小打,十分鐘一大打,要麼道高一丈、魔高一尺,陰謀一浪又一浪。可是《四大名捕》偏不,它把財神爺(吳秀波)定位為反派後就渾忘了這事,轉而讓六扇門和神侯府爭奪冷血(鄧超)。看來看去,這種爭奪的戰略意義和戰術價值都相當有限,反而像極了一場爭風吃醋的三角戀。六扇門是冷血的舊愛,神侯府是冷血的新歡,兩家不知所謂地你拽我拽,冷血情非得已,左右為難。
正邪之間停止較量,六扇門和神侯府一地雞毛。情節進入扯淡頻道,劇力就此消失無蹤。原本以為六扇門的捕神會在適當時候變臉反派,但這件事沒有發生,好人之間的磨唧始終無聊。據說到了第二部陣營分化,捕神和神侯必有一戰,可是第一部清湯寡水,觀眾還有心思再看第二部的反轉嗎?係列電影千千萬,像《碟中諜》係列、《哈利·波特》係列,哪部不是獨立成篇,高潮低谷,收放自如,又有哪部是指著下一集的精彩拯救這一集的蒼白?
縱觀全片,動作風格是少見的神魔式,有見招拆招,也有一劍成灰。鄭中基負責港式調笑,劉亦菲負責冰山美人,江一燕負責噴火女郎,都能悅人身心。陳嘉上也給片中每個男人都配了女友,諸葛正我老先生邊兒上都站了嬌娘(鄧萃雯),人人琴瑟和諧。
從兩部《畫皮》到《畫壁》《四大名捕》,動作電影大規模言情化,而市場對這種電視劇化的電影反饋上佳,每一部都有不俗票房。電影是生意,但電影不只是生意。在開完慶功會之後,編劇、導演、制片人能否問自己一句:當我們在創造票房時,我們在談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