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能“終結”日韓之間的慰安婦問題嗎？

　　12月28日，日韓兩國外長就慰安婦問題達成最終協議。日本政府承認在慰安婦問題上負有責任，承諾設立援助基金並提供10億日元（約合5380萬元人民幣），用於對慰安婦受害人予以補償。隨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與韓國總統樸槿惠通電話，以內閣總理大臣的名義“向慰安婦受害人表示誠摯道歉和反省”。韓方則表示，在日方充分履行協議條款的前提下，兩國之間關於慰安婦的問題將得到“最終的、不可逆的解決”。從官方層面而言，此舉不僅意味著日韓之間長久以來關於慰安婦問題的紛爭基本“告一段落”，也標誌著未來日韓關係的發展將有可能步入“新階段”。

　　作為歷史問題中最為突出的一部分，慰安婦問題無疑是近年來日韓關係陷入冰點的最大癥結。與中朝兩國相比，韓國是東北亞地區最早與日本就歷史問題達成相關協議的國家。早在1965年，兩國就簽署了《日韓基本條約》，實現邦交正常化並就侵略賠償等問題達成官方協議。然而，自2012年安倍晉三上臺以來，日本政府在慰安婦問題上一再發表強硬言論，拒絕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甚至變相歪曲、否認有關史實。安倍政權關於慰安婦問題的錯誤言行，在招致東北亞各國強烈抗議的同時，也使得韓國將日方在該問題上的態度作為改善兩國關係的前提條件。

　　不過，就在外界認為慰安婦問題仍有可能長期困擾日韓關係改善之時，雙方今年卻于數輪談判後“迅速”達成“徹底”解決方案，其個中原因不禁引人關注。從韓國方面來看，今年是韓日建交50週年，與日本就慰安婦問題達成解決方案既能給國內慰安婦受害者一個“交代”，也能儘早為雙邊關係的發展尤其是經濟、安全合作掃清障礙。對於韓國而言，選擇這種解決方案既是其國內現實利益的反映，也與韓國所面臨的外部戰略環境密切相關。

　　而與韓國相對務實的解決態度不同，安倍政權對該問題的處理則要另有深意得多。從28日雙方外長會談後各自的表態上看，韓方意在強調日方應切實履行相關協議條款，即在慰安婦乃至歷史問題上確保不再挑戰韓國的底線。而日方卻在刻意強調該協議的“決定性、不可逆性”，即韓方已經默認在慰安婦問題上徹底“放棄”了未來可能的追訴權。這一點從日本政府在會談前後的表態與措辭上便可窺見一斑。對於此次會談所達成的協議，安倍政權可謂功夫做足，千方百計地撇清與“侵略”、“強徵”、“法律責任”、“政府賠償”等字眼的關係。例如，在慰安婦問題的成因方面，只模糊地提及是出於“當時日軍的參與”而絕口不提“強徵”；而對於慰安婦受害人的經濟補償，則刻意強調其僅僅是“幫助”而非“政府賠償”，更遑論負有任何法律責任。不難想見，未來韓國政府或民間一旦再次就慰安婦問題向日本政府發難，日方便會理直氣壯地援引這份協議，以該問題已經“徹底解決”為由將一切詰難推得一乾二淨，甚至不排除會倒打一耙，指責韓方在該問題上的“喋喋不休”。

　　實際上，自2012年上臺以來，安倍政權就一直試圖在包括慰安婦在內的歷史問題上尋求“突破”，而此次日韓關於慰安婦問題達成徹底解決方案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步驟而已。進入新世紀以來，日本政局的動蕩相比以往並無本質上的區別，在小泉純一郎之後，“十年九相”式的內閣更替現象大有愈演愈烈之勢。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安倍再次上臺至今已執政三年，期間經歷一次大選和一次參議院選舉後仍“屹立不倒”，大有複製小泉長期執政“奇跡”的可能。作為“民族派”、“鷹派”色彩濃厚的一位首相，執政地位的相對穩固無疑給了安倍更多解決歷史問題的“自信”。例如，在今年8月14日關於二戰70週年的首相談話中，除了繼承前任首相談話的基本精神之外，安倍也在著重強調佔絕大多數的戰後出生的當代日本人不應繼續背負所謂“不斷謝罪的宿命”。可見，在安倍看來，對於慰安婦等歷史問題，日本似乎已經有了“徹底解決”的自信與能力。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從目前針對涉韓慰安婦問題的解決來看，安倍離所謂“終結”歷史問題的目標顯然還有不小的差距。一方面，當前日韓之間所達成的仍然只是官方意義上的協議，而且已經遭到了韓國民間尤其是慰安婦維權團體的強烈反對。另一方面，拋開這份日方在措辭上“煞費苦心”的協議不提，日本政府能否在慰安婦問題上真正做到不挑戰韓國官方和民間的底線？這一疑問本身就為未來可能出現的矛盾埋下了伏筆。此外，在慰安婦問題上，中國大陸、臺灣地區、朝鮮、菲律賓等東南亞國家同樣是受害方。因此，單單與韓國一方簽署協議對於該問題的徹底解決而言顯然還只是其中的一小步而已。

　　長期以來，歷史問題一直是橫亙在日本與中、朝、韓等東北亞各國之間的最大障礙。二戰結束距今已有七十年，西歐的法德、亞太的美日等昔日的敵國在戰後紛紛化解前怨，甚至早已發展成了穩固的同盟關係。然而，對於東北亞地區各國而言，日本始終未能對其侵略歷史做出徹底的反省與覺悟，這使得歷史問題非但未能隨著時光的消逝而有所淡化，反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不斷積累、發酵乃至爆發。未來，對於安倍及其繼任者而言，如果繼續執著于避重就輕、“打小算盤”、搞“文字遊戲”而不能夠徹底反省並取信于亞洲各國人民的話，那麼包括慰安婦在內的歷史問題恐怕仍將長期成為阻礙地區關係改善與東亞區域合作發展的一枚“定時炸彈”。